博主按：下文草于2016年，写完之后忘记了，最近整理文档时才发现。

福楼拜的新传记

武夷山

2016年12月12日是法国大作家福楼拜（1821-1880）诞辰195周年。且不说法语和英语的福楼拜传记，仅中文的福楼拜传记都有好几部了，比如，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年出版了译著《不朽作家：福楼拜》，译林出版社2005年出版了译著《福楼拜的鹦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了李健吾先生的《福楼拜评传》。2016年10月，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法国历史学家Michel Winock用法文撰写、Nicholas Elliott翻译的《福楼拜》的英译本，这是又一部福楼拜传记。

福楼拜曾说：“我坚信，若能找到幸福的话，幸福置身于静滞之中”，他还说过，“在生活中规规矩矩，井井有条，才能在作品中锋芒毕露，不同凡响”。也就是说，他真心认为，平平静静、波澜不惊的生活对创作有利，能带来幸福。不过，对于任何一个传记作家来说，这样的传主就很难写了，因为其生活缺乏戏剧性。

福楼拜不是为未来写他的传记作家而活的，他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他的一生确实平淡无奇，但却是成功的。他一辈子未婚，长期悄没声地住在鲁昂西郊的克鲁瓦塞庄园，每天写作14个小时，写出了一部又一部巨著。

本传记的特点，是围绕福楼拜自己的文字做文章。一方面，他的小说部分地折射了他的观念，他的人生；另一方面，本传记大量利用了他的书信和未发表文字。通过作者的背景描述和条分缕析，读者能窥见福楼拜的心灵绽放出的光彩。在福楼拜看来，人世是艰难的，需要安慰。他说，“既然我们没有众神的琼浆玉液，那么就用笔墨来陶醉自己吧”。

福楼拜经历了法国激烈民主变革的岁月。他对托克维尔所预言的平等社会并不欢迎。他对民众的理智不放心，因此，对于经历了1848年法国大革命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男性公民普选权，他的态度是排斥的；当时处于萌芽状态的社会主义思想较重视集体而相对忽视个人，他对这一点也十分恼火。但总体说来，他更仇视中产阶级，认为这个阶层的人粗俗，无知，迷恋于物质享受，对美无动于衷。在他眼里，民主时代的所有罪恶都体现在法国中产阶级身上。他这种厌恶变得十分固着，也成为其文学灵感的源泉。

本传记所描绘的福楼拜的个性、习惯和思想都充满矛盾。一方面，他的一生与孤独和忧郁为伍，另一方面，他也时不时地从克鲁瓦塞庄园这个“洞穴”逃脱，去追逐快乐的事物，包括热烈的友情、社交晚会、文学遭遇和罗曼蒂克的艳遇。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超然写作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活材料写入小说。他的矛盾性最突出地表现于政治立场：他是权势的死敌，对于被推翻的君主制和教会毫不留恋，但是对于集体主义乌托邦也持敌对态度。

虽说艺术是不朽的、神圣的，但任何人都不太可能超越自己所置身的时代。福楼拜拒斥现代世界，但却成为他那个时代最现代的作家，忠实地记载了那个时代的纷繁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