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和诗

北京晚报 | 2023年04月10日

　　▌诸天寅

　　叶圣陶、吴玉如、俞平伯三位老学者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而且都精于旧体诗词创作。

　　三位老人中，叶老年最长，吴老次之，俞老年龄最小。俞平伯原籍浙江德清，但生于苏州，和叶圣陶有乡谊。吴玉如的长子吴小如教授是俞平伯的学生，因此吴老和俞老很熟悉，又由俞平伯的介绍，叶圣陶和吴玉如也彼此相识。

　　吴玉如是安徽泾县人，曾任教于天津南开大学、津沽大学，对于教育事业、书法艺术有卓越的贡献。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寄寓在北京右安门的一位亲戚家，曾作一首五律，诗云：“造化无私秘，浅深各自完。月斜天影瘦，夜静柝声宽。得句疑人有，酣书惜墨残。味余尽不尽，微会箇中难。”吴老青年时代，在南开学堂读书时，与周恩来为同班同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周恩来总理关怀吴玉如的生活，曾指示有关部门妥善安排吴玉如的工作，当时天津市人民图书馆遂聘请吴玉如为顾问。吴老一生从事文化教育工作，门生故旧遍天下，尤以京津两地居多。他经常往返于京津之间，吟诗写字，自得其乐。这首五律正是表现他钟情翰墨生涯的情趣。

　　1973年，叶老曾到右安门看望吴老，二人促膝而谈，相见甚欢。叶老见到吴老这首五律，非常喜欢，遂也作了一首五律相和，诗云：“居然臻老境，差幸未颓唐。把酒非谋醉，看书不厌忘。睡酣云夜短，步缓任街长。偶发园游兴，小休坐画廊。”叶老写这首诗时，已届八十高龄，但诗中却表现出了高昂振奋的精神面貌。诗中全用白描手法，形象地勾画出叶老饮酒、读书、散步、游园的恬淡生活内容。此诗的写作时间正值知识分子受排挤之时。叶老的诗中隐约透露出并不因时危而颓唐，对现实保持着清醒认识的操守，这正是我国老一辈知识分子宝贵性格的真实写照。

　　1977年，阴霾尽扫。大病初愈的俞老，见到叶老、吴老的两首诗作，立即也和诗一首：“足不窥园易，迷方即是家。耳沉多慢客，眼昧误涂鸦。欹枕眠难稳，扶墙步每斜。童心犹十九，周甲过年华。”俞老生日是1月8日，其时虚岁七十九。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蔼然长者童心未泯，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他的《红楼梦辨》受到不公正批判后，虽历尽磨难，但真诚淡泊之志始终未变。诗中写出他中风后耳沉眼昧，步履维艰，但七十九岁的老人心境却如同十九岁的青年，正说明他对新生活到来的无限喜悦。

　　吴老后来还以“得句疑人有，看书不厌忘”集句为对，用他所擅长的草书写了一副对联送给友人。

　　这三位老学者那种勤奋向学、愈老弥坚的精神，真是栩栩如生，跃然于联上了。

　　三位老人年臻耄耋，同登寿域，他们这组唱和诗，炉火纯青，均属佳作。唱和经过亦不失为文坛的一段佳话。特不揣简陋，写出供诗词爱好者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