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的竞争性是否过强？《自然》杂志通过数据一探究竟

2025年，欧洲科研资助申请数量有所增加。科研人员表示，他们感受到了竞争压力。

随着申请数量激增，远超现有资金规模，欧洲主要科研资助项目的成功率不断下降，部分项目成功率甚至跌至个位数。《自然》杂志收集的数据显示，科研人员（尤其是处于学术生涯起步阶段的研究者）在追求科研事业时面临的竞争日益激烈（见“资助竞争”图表）。

上个月，欧盟委员会表示，欧盟科研与创新框架计划今年收到的资助申请数量创下其40年历史以来的新高。

2025年“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行动计划”（MSCA）博士后奖学金的申请数量超过1.7万份，较2024年增长近65%。该计划的拟议预算为4.043亿欧元（约合4.71亿美元），计划资助约1650个项目，预计成功率（获得资助的申请比例）将从去年的近17%降至10%以下。

欧洲研究理事会（ERC）是欧洲顶尖的基础研究资助机构，其各项目的申请数量均出现类似激增。在面向“博士后毕业后拥有2-7年研究经验”的早期职业研究者的“起步基金”项目中，ERC今年收到的申请数量较2024年增加了13%，但资助率将从去年的14%降至12%。

ERC“高级基金”（面向资深研究者的资助项目）的申请数量同样有所上升：与2024年相比增长31%，与2023年相比增长82%。然而，该项目预计仅资助276个项目（资助率8%），低于去年的11%。

资助竞争：系列柱状图对比了欧洲四项主要科研资助项目的申请数量及其成功率。

“ERC资助申请需求如此旺盛，我们感到非常欣慰。这表明人们对基础科学、前沿科学有想法，也说明社会对这类科学有需求、有渴望，”欧洲研究理事会主席玛丽亚·莱普廷（Maria Leptin）表示，“但另一方面，我们没有更多资金。因此，资助成功率会下降，科研界也会因此产生沮丧情绪。”

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EMBO，欧洲生命科学领域的重要机构）博士后奖学金项目负责人卡琳·杜姆斯特雷（Karin Dumstrei）称，该组织今年收到的奖学金申请数量“创下历史纪录”。

这种局面导致许多科研人员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学术体系中艰难求存。“你可以尽自己所能努力工作，但归根结底，一切都取决于数字，取决于运气，”伦敦大学学院认知神经科学家克里斯蒂娜·卡利西（Christina Carlisi）说。她今年一直在申请资助，深感压力巨大：“大多数情况都超出你的掌控。我认为，从保持工作积极性的角度来说，这有时很难应对。”

资助成功率持续下降

欧洲各国的科研资助机构均出现申请数量增加的情况。德国最大的独立科研资助机构——德国研究基金会（DFG）向《自然》杂志透露，今年1-8月，其早期职业研究者资助项目的申请数量较2024年同期增长了20%。

德国另一家主要资助机构——亚历山大·冯·洪堡基金会（Alexander von Humboldt Foundation）表示，今年截至目前，其博士后项目的申请数量较去年同期至少增加了20%。该基金会的一位代表向《自然》杂志指出，印度和中国的申请量是此次增长的主要来源，美国的申请数量也有所上升，但增幅较小。

英国核心科研资助机构“英国研究与创新署”（UKRI）今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自2017-2018年度以来，该机构收到的资助申请数量几乎翻了一番。但同期，资助成功率几乎减半——从2017-2018年度的36%降至2024-2025年度的19%，为十年来最低水平。UKRI下属的医学研究委员会（Medical Research Council）向《自然》杂志提供的数据显示，该委员会有两个资助项目今年的申请数量创下2020年以来的新高。

瑞典研究理事会（Swedish Research Council）向《自然》杂志表示，过去三年其收到的申请数量也显著增加，但挪威研究理事会（Research Council of Norway）称未观察到重大变化。

欧洲的竞争态势

科研人员和相关官员表示，目前尚无法确定申请数量激增的具体原因。美国科研预算削减和政治不稳定正促使美国科研人员前往欧洲寻找工作机会——只要美国学者在欧洲境内的机构开展研究，就有资格申请欧盟资助。此外，在美国发展学术事业的欧洲科学家也可能在寻求回国的机会。

“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行动计划”的数据显示，在大量新增的申请中，绝大多数（17058份申请中的15820份）来自欧盟及关联国家，其中英国占21%。其余1238份申请来自48个非欧盟旗舰科研计划关联国家，其中近一半来自美国的科研人员。

“资助成功率的下降‘完全无法令人满意，因为有时这几乎和抽签没什么区别’，”波兰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Adam Mickiewicz University）学术生涯研究专家马雷克·奎克（Marek Kwiek）表示，“科学领域的竞争正变得异常激烈。”

“这种情况确实让人灰心，”卡利西说，“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提交了出色的申请，但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他们。”

资助压力加剧

随着资助竞争愈发激烈，获得资助的意义已从“推动科学发展”更多地转向“留在科研领域”[1]。对于科研人员而言，来自国家、地区或国际机构的外部资助变得至关重要——这不仅是运营实验室的必要条件，也是维持就业的关键。“大学的资金压力越来越大，”卡利西说，“如果没有外部资助，你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你可能有薪水，但也仅此而已。”

奎克表示，恢复机构核心预算将使科研人员能够开展更具可持续性的长期研究。另一个问题是，部分申请者会陷入资助项目所定义的“职业阶段夹缝”中（即不符合任一阶段的申请条件）。卡利西建议，资助机构应调整申请资格范围，或推出针对性项目，以更好地支持这类科研人员。

欧盟委员会已提议，在2028年下一个资助周期中，将科研项目支出增加近一倍。莱普廷表示，这一举措“将是解决该问题的重要一步”。若该提议获得批准，将有440亿欧元用于欧洲研究理事会（ERC）和“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行动计划”（MSCA）等项目。“但资金具体如何管理目前仍不明确，”莱普廷补充道。她指出，自2007年ERC成立以来，其资助金额从未根据通货膨胀进行过调整。

科研人员还表示，即使预算增加，仍需讨论如何降低申请成本、优化资源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