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全国第十七届 “王涛英才奖学金颁奖典礼”在武汉举行，礼堂里的红色横幅格外醒目，获奖学生胸前的绶带映着晨光，掌声起落间满是敬意。也是在这几天，我刷到一张四十年前的旧报纸，我看了格外亲切。那报纸油墨混着旧时光里的霉味似是要从屏幕里飘出来 —— 那是 1985 年 10 月 25 日的校报。那一年我已经毕业工作一年了，并不在学校任职，却对着这张旧报生出满心熟悉。头版照片里，时任石油工业部部长的王涛正在主席台上讲话 —— 他身着黑呢子大衣，领口立着，端坐椅中，手肘轻搭讲台，目光扫过台下。

照片来自：   争雄！争气！争光！

        校报上还列着一长串陪同人员的名单，我没细看，反倒留意到一处细节：他走进学生一食堂，伸手捏了捏刚蒸好的馒头，问打饭的师傅：“够不够学生们吃？” 师傅答 “管够”，他当即笑了，眼角的纹路挤成两道深沟 —— 和在油田上跟工人聊天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那天他走了不少地方。图书馆里，他翻了学生的笔记，在地质图册上用铅笔圈了个圈，叮嘱 “这里的构造分析得再细些”；学生宿舍里，他坐在下铺床沿，床板咯吱作响，他却毫不在意，攥着个戴眼镜男生的手问 “晚上看书冷不冷”；后来在小会议室和教职工谈话，搪瓷缸子在桌上轻轻磕出声响，他要求学校 “要做后起之秀”。

        他的话都记在版面上，没有半句华丽词藻：部里 “七五” 期间教育投资每年增三成，学校要在学生和师资上多下功夫，科研不能沾商业的边，要跟教学紧紧绑在一起。讲到激动处，他猛地站起来，手指敲着桌子：“过去我们在油田，风餐露宿，谁计较过？靠的就是心里的那股劲儿！”

        我后来查过，那年他五十四岁，从莫斯科归国已有二十二年。大港油田的盐碱地磨破过他的胶鞋，辽河油田的寒冬冻裂过他的耳朵，南海的风浪中，他站在勘探船甲板上，衣角被吹得像面猎猎作响的旗子。可走进这所石油学院，他倒像个返校的学生，脚步在实验室的仪器旁放得极轻，仿佛怕碰响了那些脆弱的玻璃器皿。

        报纸没写他离开时的情景，我却能想象：校道两旁的梧桐树该落叶子了，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群人，却总时不时回头，望向那些追出来的学生。或许有人喊了声 “王部长”，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挥挥手，嘴里仍是那句：“好好学，石油要靠你们。”

        时光在油田的井架与校园的铃声里悄悄溜走，一晃就是十五年。2000 年，江汉石油学院挂起五十周年校庆的红灯笼，王涛没能来，却特意题了词。那年他六十九岁，头发已染霜白，穿一件挺括的灰色中山装。他握着毛笔立在宣纸前，手腕微沉，“团结奋进，再创辉煌” 八个字一笔一划落下，墨色浓实，笔力遒劲，一如他在油田勘探报告上签字时的模样。写完，他后退半步，指着字迹对学校领导说：“十五年前我说，你们要作后起之秀；现在你们做到了，接下来得往更高处走！”

       照片来自：   争雄！争气！争光！

        再往后的消息，是八年后的 2008 年 —— 他牵头设立 “英才奖学金”，专门奖励石油高校里德才兼备的学生。这个奖学金后来覆盖十所院校，评了十七届，奖励了二百九十一名学生。他们中，有人成了科研骨干，有人去了扶贫一线，还有人留在油田当技术员，被大伙称作 “梦之队”。说起王涛，他们总提起他颁奖时说的 “争雄、争气、争光”。

        今年五月，他溘然长逝，享年九十四岁。11月17日，礼堂的掌声再次响起，获奖学生们挺直脊背，绶带在胸前熠熠生辉。他设立的奖学金，一年年延续发放，早已将 “石油报国” 这四个字，从石油高校的校园，送到了一座座油田的井架旁。风一吹，油香裹挟着书香，飘得很远很远 —— 就像他从未离开，仍在注视着一代代石油学子，带着他的叮嘱与期许，奔赴远方。原石油工业部部长王涛，因病在京逝世

照片来自：第十七届王涛英才奖学金颁奖典礼暨“梦之队”优秀代表报告会在我校举行

注释：王涛（1931年11月—2025年5月22日）， 教授（博士生导师），男，汉族，籍贯河北乐亭。中共党员，先后毕业于苏联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矿业学院（现乌拉尔国立矿业大学）与莫斯科石油学院（现俄罗斯国立石油天然气大学）。 生前系原石油工业部部长、党组书记，原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正省部级）。2025年5月22日19点21分，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王涛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