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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正月十六开学,交一块八角钱学杂费,却领到了好多本新版教材。打开一看,所有新书包括数学随处可见“最高指示”。我们本应升初二的,由于众所周知原因还是初一,有幸跟下一届“会合”,加之很多人选择弃学,于是学校将两届合并成一个班。
开学不久,我们参加了前所未有且规模宏大的一次庆祝活动——迎接毛主席像章。全体贫下中农一大早到大队部集合,然后打着红旗抬着彩轿(我家的洗脸台就被征用扎彩轿)敲着锣鼓吹着军号,浩浩荡荡汇向公社。公社广场更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波澜壮阔的画卷,震撼人心的场景,激情澎拜的时刻——我们的青春热血被彻底点燃!
大家都说,过去的一年是战斗的一年。 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同学们的思想观念空前巨变:我们都不愿做资产阶级的小绵羊,要做无产阶级斗士。
父母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我们从小接受最朴素的传统教育,我们其实是一块净土,对共产主义的信仰是发自内心的;我们天真无邪,压根儿没想过将来做什么,心心念念想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我们几乎从不思考结婚生子孝敬父母这些“低俗”问题,而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立志解放全人类......当然,也要脚踏实地,那就是学雷锋,做好事,热爱劳动,热爱集体等等等等。
一时间,全班同学都争先恐后地做好事,有助人为乐的,有拾金不昧的,也有同坏人坏事作斗争……总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其中独树一帜的是,有个坚持天天做同样一件好事的人,这就是陈平同学。他坚持每天都带着粪篼上学,于是班主任老师特地安排我写一篇表扬稿。我写的题目是“拾牛粪的陈平同学”,应该算是很上心的有质量的,因为老师似乎很满意,亲自抄写贴到“学习园地”。本是一件好事,没想到竟惹来麻烦。
话得从头说起,陈八房垸陈平陈治虎几个同学是由下一届并入的,他们一来就跟“下屋郭帮”产生了龃龉,其中陈平还跟我们吵过架,我们骂他父亲外号“根儿毛”。按说我们已是青少年了但还是把自己当小孩,仍然把喊对方父亲名字当做骂人,当然喊其父亲外号就更具杀伤力。听说陈平的父亲多年前就去世了,因此我们对他的伤害可想而知;反之估计也差不多,八房娃也都不是善茬,因此“仇”是结定了。
于是表扬稿一事让希龙他们坐不住了——除了“仇敌”关系,他们还认为陈平是作秀以至于倍加反感。他们拿陈平没法却对我兴师问罪,说我是王金标(叛徒)。我说是老师叫写的,我敢不写吗?“老师叫你写你也不应该那么夸呀!”这话让我很是无语,简直就是悖论——总不能将表扬稿写成批判文章吧?
再说,平心而论我对陈平还是蛮有好感的,他成绩好尤其语文,他还口才很好,说话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因此,出校以后他搞行政搞得风生水起以及后来当上副市长都在大家意料之中。
暑假我几乎每天到殷家垱游泳。其实垸边池塘也适合游泳,舍近求远是因为垱里河蚌多,还有边儿腮。家里养了数只鸭子,分工明确,养鸭是妹妹的事,所以每次我都说,又帮你捞了蚌壳。妹妹没异议,寡言少语的母亲倒吐糟我:“帮”,帮谁呀?生的蛋你还吃吗?
捞蚌壳、打猪草(主要是边儿腮)都是我的职责。去年猪瘟过后,家里随即买了一头新品种白猪。本地有“六畜延续,不能空槽”的说法,所以即使闹猪瘟也不愿空槽,更不要说什么消毒。
今年是个丰收年,我家也是又顺又发的一年。年终决算不仅甩掉了超支户的帽子还进账不菲,家里的大白猪出栏了,毛重165斤(一级码子151),父亲攥着一叠麻板(10元钞票)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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