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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母亲吴氏三岁丧父,五岁随娘改嫁到殷姓人家,八岁抱到我家做童养媳,是下屋郭公认的苦命人儿。父亲孑身一人,没有兄弟姊妹,后有童养媳相伴也算了却了孤独。祖母算是个女强人,在家里极有威严,她的话儿子儿媳从来不敢违抗的。我记事起祖母就吃斋念佛,另外她还有吸黄烟的嗜好,老是端着那把萨克斯样的铜烟筒,一根忽明忽暗的麻秆好像总在燃烧。
父亲跟其贡士叔祖读了四五年私塾,是垸里极少有的读书人,因此常有些轻松的公差找到他,即使闲在家里他也很少做家务、不是看书就是咵方。母亲倒是忙里忙外从不停歇,她像是一台永动机似的无休无止的忙碌,只要停下活儿便立马拿起针线,除了缝缝补补全家人的鞋都得她一针一针地纳。
我小时候是奶奶带的,当然奶奶还有一项常规工作那就是纺线。记得我稍有动手能力了,就会帮奶奶绕线(方言叫kua线,就是将线由线团缠到8字形框架上)。当然,对我的教育,一般来说还是由父亲主导。父亲虽说“知书达理”,却教育方式简单粗暴,我一犯错他就用栗子伺候,是真叩,轻则生痛重则起包;而且他还从不跟我交流,除了发号司令。
最倒霉的是我跟别人打架时,父亲出现了。垸里习俗是,小孩子打架无论对错家长必先打自家的孩子,以此表示赔礼也表示对对方的尊重以及自己的道德高尚。可别人打孩子用的是巴掌,而我父亲却用栗子,这是我最恼火的。
垸里的祠堂算是娱乐场所了,在我眼里它不但气势恢宏而且里面的龙凤还有麒麟等壁画也精美绝伦,就是在这里,竟留下我的一片花絮。不知为啥也不记得是谁,反正我跟人打架了!没想到父亲在而且大概冲撞他的某种兴致,于是他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连叩我三栗子,疼得我拼命大叫:“打人犯法!” 这话并不算高明,但出自一个四岁娃之口就稀罕了,于是哄笑让父亲着实有点尴尬;更严重的是它还成了笑柄,过后好多年只要父亲欲打我便会有人喊“打人犯法啰”。有意思的是,这年年底祠堂被拆了、拆到别处建生产队仓库,这样一来记忆在时间上就被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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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6-7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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