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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66年,为躲避伦敦鼠疫,牛顿回到乡下,遇见了那颗改变人类命运的苹果;同年的欧洲大陆上,莱布尼茨完成了自己的博士论文《论含混的法律情形》,提出用数学解决法律体系中概念含混不清的问题,后世称之为“法律公理化体系之梦”(又称“莱布尼茨之梦”)。
13年后,为了论证上帝从“无”中创造万物,莱布尼茨完成论文《论二进制级数》,给出二进制算术的表达原则。历史在这里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为了迎合上帝而发明的二进制,在两百多年后成为现代计算机科学的基石;而莱布尼茨梦寐以求的法律公理化体系,也在21世纪的人工智能时代重现曙光。
2017年4月11日,美国第17任首席大法官小约翰·罗伯茨被问道:“你能否预见将来有一天,AI驱动的智能机器将协助法庭认定事实,甚至介入司法裁决程序?”他回答:“这一天其实已经到来。”
上周的数字法课堂上,我做了个小调查,请同学们投票回答“和人类相比,人工智能会不会更加公平公正?”参与投票的310人中,33.9%的同学认为人工智能会更加公平公正,34.8%的同学认为人工智能不会更加公平公正,其余31.3%表示不确定。
当20岁左右的年轻人中,只有三成左右的年轻人确信人类会比机器更加公平公正时,是否意味着Z世代会更容易接受一个由算法主导审判的世界?在许多中年人的眼里,这大概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荒诞前景,人类坚守的道德底线与情感判断难道真的可以被数据与概率定义吗?
然而,我总觉得,中年人并没有资格去抱怨年轻人的离经叛道。在投票前,同学们曾接到提示,一定要和自己接触过的人类,尤其是法律职业人进行比较。如果人类中最应该坚守公平正义的人群,仍然不能给年轻人足够的信心,又凭什么阻止他们转向算法寻求公正的可能?
我们给了年轻人什么样的世界?
人类曾以情感之名构筑联结,如今却将爱、信任与理解拆解为可测量、可计算的情绪产出,亲密关系被编码成匹配算法,友情沦为社交资本的加权平均,连悲悯也被训练成可模仿的情感模型。
当“人”成为被量化、被筛选、被优化的资源,当绩优主义正在吞噬社会的温度与个体的尊严,当“价值”成为人际交往的标尺,当亲密关系被异化为“情绪价值”时,人类生命的独特性便在效率与算计的夹缝中悄然消逝。
这,大概就是数字时代的图景,给法学带来的最大诘问:当人类在资本的洪流中沦为数据,法律所捍卫的“人”的形象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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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25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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