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0多年前小学时的老师——上海知青张维维女士
钟茂初
2025年暑假,我回到家乡铜鼓县顺化村探亲。听乡亲们说起,不久前,几位1970年代在此插队的上海知青曾回村寻访,其中就有我50年前的小学老师张维维。这消息让我既意外又兴奋,因为,重新联系上张老师是我内心期盼而又不敢奢望的一个夙愿。辗转从小学同学温奎章那里,得到了张老师的电话号码。
1974年秋天,我从梅溪小学初小毕业,升入顺化小学读高小。从1974年9月到1976年7月,我便是张维维老师的学生。那时的顺化小学,所属铜鼓县丰田公社顺化大队,正是上海知青张维维等插队落户的地方。张维维被安排到小学教书,应算是民办教师系列的一员。小学就设在皂角塅温氏祠堂(如今已是文物保护单位。该祠堂建于清乾隆中期,坐南朝北,土木结构,三进两天井,现存上、中、下厅和左右厢房共十余间、门楼、花岗岩旗杆石……)。祠堂上厅的正厅是一、二、三年级的合班教室;正厅前方的天井右侧厢房,是四、五年级的合班教室,我就在这间教室在张维维等三位老师的教导下度过了两年时光(另外两位分别是较年长的卢日桑老师、温文钦老师,他们都是公办教师,但他们早已过世)。紧挨着这间厢房的一间小屋,便是张维维老师的居室(或许还兼着“教师工作室”的功能吧)。
拿到老师的电话,我未敢贸然拨打。不知老师是否还记得我这个50年前的学生。斟酌着,先发了一条短信:“张维维老师,您好!我是XXX,您在铜鼓县顺化小学的学生,您是否还记得?我想电话问候您,不知现在是否方便接听?”发完,内心有些忐忑地等待。仅仅几十秒后,电话就回拨过来——正是老师的号码。电话那头的声音,与我记忆中的想象完全吻合。(说实话,老师真实的声音与形象,在我脑海中早已模糊。留存下来的,不过是自己想象的。)虽然相隔整整50年,我们的通话却异常顺畅,毫无生疏之感。
“我当然记得你!”老师的声音传来,“这次回去,同学们都说你是班上最有出息的。说你考上了名牌大学,当了教授,还做过......”她顿了顿,忙补充关键证据似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那时,你还是个很腼腆的孩子啊。”“腼腆的孩子”这几个字,让我确信,老师果然还记得我。
老师告诉我,她是1969年从上海来到铜鼓插队,直到1979年才返城回沪,从19岁到29岁,整整十年!电话里,她并未抱怨命运将他们从繁华打都市抛到这闭塞山村,在青葱岁月里历经艰辛,反而是欣喜地分享着知青们这次回村时,乡亲们燃放鞭炮欢迎的盛况。她真挚地称这里为她的“第二故乡”。
我告诉老师,其实我在这里生活的时段,基本与她重合。1969年,大约是我开始记事的起点;而1980年,则是我离开家乡北上求学之时。因此,我们的交谈没有过多涉及彼此这五十年的人生历程,而是围绕着那个小山村里我们都熟知的人、物与往事。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早已学会了当地的方言。我们聊起某个人或某个地点时,有时用普通话说一时反应不过来,转而用当地方言一讲,立刻便能心领神会。她聊得最多的还是我们的同学,细细说起这次见到的几位同学的印象与变化。福章、明章、奎章、明姿……一个个名字,一件件往事,在她口中娓娓道来。
她多次提到了奎章同学:“这次回去,他一直陪着我。之后,也经常打电话问候,时不时寄些土特产来。他还邀请我去他自家经营的农庄住些日子。唉,他这个孩子……”从语气里,我听得出一位老师正享受着五十年前的学生对自己的敬爱与眷恋。“你回来的事,他打电话告诉了我。他好像有点感伤,说自己没出息。我就对他说:‘大家都挺好的。各人有各人出息的方式,各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唉,他这个孩子……”那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她正轻抚着一个略带委屈的小学生的头发,柔声安慰着。我也在想,奎章,一个敦厚能干的汉子,和儿子经营着农庄,吃着亲手种植的各种新鲜蔬果,身兼厨师等多门手艺,这样的生活,不正是许多城里人求而不可得的吗?!
通话尾声,我问老师是否还会再回顺化。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已经75岁,奔80的人了。争取在还能走动的时候再回去一趟,成全奎章的邀请,去他家农庄住几天。那儿有点偏,倒更适合我们这些有情结、有念想的人待着。”“以前都是知青结伴去的,下次恐怕没人同行了,只好自己去了。到时候,你也回来吧!那样,就能把你们这些孩子再聚到一起了……”
这种感觉真好!年逾花甲,依然有一位老师,称呼我们为“孩子”。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5-8-15 03:14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