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好多年，这期间也算是常去常往，前些日子又去了一次。

毕业已经有四十多年，为自个私人琐碎杂事，可这是第一次。四十年该是有多大改变，每次回母校都有与去其他院校全然不同的亲切感。办自个的事务，找到学校办公室的人，感觉就如同刚进校门时见师长一般的陌生夹着些拘谨。待有时间闲聊时，想不到还有好多共同认识的人，作为留校同学的学生，辈分当即被提升了一代，借光被人尊为了“老师”，而不是来访的“路人甲”。

“缪老师近来可好？”

“缪淮扣？小缪啊！好着呢，一直很厉害，水到渠成，真才实学。”脱口而出的“小缪”，仿佛回到刚进校时的青春年华。

“是啊。我的老师啊！”沾了牛人的光，自然精神抖擞，刚才还一板一眼的，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好像还在上班吧！有些国家项目还没有结，学校里还在来的吧。”

……

是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可不，再听到他的消息，是他参加第24届IEEE/ACIS国际计算机与信息科学会议，且代表ACIS协会向大会致辞、电视记者跟踪采访时的新闻报道。

那一年，我们都是作为“工农兵学员”进的大学。那时候，除了“社会实践、政治过硬”外，就其进校时的文化水平，确实参差大大不齐。然而作为“未代工农兵”，悄然正遇上共和国历史翻开了“科学的春天”一页，晃荡闲散过好一阵子的大学老师们，算是回过了神。个个憋足了劲，爱之深情之切，对于眼前这群懵懵懂懂的莘莘学子们的期待和严格，特别是身处城市边缘郊区，多“书蠹”“学究”类型的老师，焕发出来的那就是一份从未有过的热情和严谨。同样对于年轻学子，更是适逢正是，是萌发也是迸发的激情燃烧时机。

“人们真正注意到你的时候，不是第一眼看到你站在那里，而是发现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在那里。”谁说的，硅谷创业教父保罗·格雷厄姆说的。记得进校没多久，师长和同学间彼此激励、祝愿最多的一句话是“健康工作五十年”，像是口号，好像也就是个遥远的理想，现在算来如今缪老师们还真实现了这个梦想。特别是搞计算机，在旁人眼里也许是个“时鲜”行当，在不断锐取者的手中，可确是个“常鲜常活”的机遇。缪老师就是那个还站在那里的这一位。

要说当时老师有多严格，教高等数学的朱振民老师算是一个。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去问，每每在一间教室里公示“坐堂”等候，可要询问课程以前，先要汇报复习情况。“不要脚踏西瓜皮，滑到啥地方算啥地方”，这一声，确实难倒了众多听到枪声就卧倒的“好汉”。“说难，做习题只有一个答案，做事情可以有N个结果，能进学校来读大学的人，这个还会有啥难的！”这位瘦削的高个子先生，既教知识，也在教年轻人如何做个大写的人。可同学们的起点普遍都较差，当时社会上辅导书那是稀缺物，一本好不容易觅到的樊映川《高等数学讲义》习题集，几个人围着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的做，算是开了眼界。再后来，说要提高点难度，打听到吉米多维奇的数学分析，那就难度和繁复多了……

要说当时老师对我们这批学生有多期待，至今都忘不了李志良老师和许梦杰老师夫妇俩。李志良和许梦杰老师，一个常微分，一个偏微分，都是牛人。李老师的小机器算大题目，精密跟踪雷达和大型天线系统结构设计和计算力学等领域的优化，求解器的作用应该是功不可没的，当时推荐我去看“变分原理”，在福州路旧书店里觅得，至于“数学物理方程”，那是以后的事了，能养成一种自愈自取的方式，受益远远大于一本书的阅读，感激不尽。许梦杰老师还帮我把高考复习题，详尽整理成文，让寄给正在农场里备考的我妹妹，后来她考进了上海第二医学院，铭记在心，感恩不尽……

……

就这一句“健康工作五十年”，这批从农村、工厂来的人，真可以是对自己下起“狠手”，原先一天一包烟二包烟的习惯，说戒就戒，几乎全班都是“齐步走”。学校里体育比赛全班那是齐刷刷跟着陈班副一起上，从没有被拉下过。年青老师当然也是“不负春晨”，住在指导员同一寝室的王翼飞老师，模子大来兮，常年洗冷水澡。那时候我早上起来跑步，回来经常看他在洗澡，洗漱间没有热水，也只有他可以，我可以绕着旧城去跑步，出身汗，这个还真是不敢。心里默默地想，能坚持这样常年洗冷水澡的人，一般来说，对自己要求这样严苛的人，肯定是厉害角色，果然几年后就是学校里的教授了。

毕业了，各奔东西。再以后，听说留校的小缪以第一名成绩，考取了朱关铭教授的研究生，实至名归；再以后，收到《软件形式规格说明语言-Z》，成熟的果实，功成名就。生逢其时是运气，五十年，当然还需要足够的能力、定力去加持。缪老师给人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淡然，难不成，难得有搞计算机软件研究的人还能如此保持“鲜活”依旧。

每天醒来，都有期待要做的事情，都有被心情唤起后的憧憬。珍惜每一天，一种随充实感而带来的愉悦，在轻快交往中获取无形的能量，与崭新的我相遇，与温暖的人同行。

……

年纪越大，

我想的就越多，

每一分钟都值得你去认真生活。

因为时间转瞬即逝。

……

为了我曾经拥有的生活，

以及我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