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25日，中国经济时报以封面文章形式，发表笔者署名文章《绿水青山是软实力》。中国经济时报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的日报，读者对象为国际国内政务和商务人士，有较强的社会影响力。此为原文

绿水青山是软实力

蒋高明 

衡量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不能只看经济指标，还得看生态环境质量。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理想状态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是具有优美的自然环境和良好的人居环境。到过发达国家，尤其是北欧国家的朋友，都会被它们良好的生态环境所吸引：清洁的城市街道，干净的城市河流，参天的大树，绿色的山川，悠闲嬉戏的野生动物，善良真诚的居民。这一切都表明，人类对物质追求达到了最大满足，优美的生态环境才是终极目标。

目前，国家提出建设生态文明，指出青山绿水也是金山银山，提倡绿色发展，提倡可持续发展。这释放了一个重要政治信号，中国的经济发展开始向环境友好，可持续的道路上回归。如果再解决社会两极分化问题，就将释放出巨大的保护环境、保护生物多样性、热爱自然的力量。尤其在关键的工农业生产环节，走生态循环之路，走健康发展之路，才是大国之路，强国之路。

军事上的强大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经济上的强大可以提升国民的物质生活水平，文化的强大可以增强国民的文化自信心，而生态环境的优美、宜居，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最高标志。优美的生态环境是国家的软实力，所有发达国家的生态保护都比较到位，优美的生态环境是国家发达的必然结果。当然，经济欠发达的地区也并不意味着自然环境保护得不好，非洲大陆至今还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因为当地居民对自然的索取很小。但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对环境的保护是脆弱的，一旦遭到军事、经济、文化方面的入侵，生态环境将面临严重的威胁。

如何保护并恢复我国青山绿水的生态环境？在笔者多年的研究和实践和基础上，特总结如下几点，供大家参考。

第一，必须向垃圾宣战。垃圾从本质上说是资本逐利导致的产物，对那些不能降解，危害环境的发明如地膜、无纺布、遮阳网等必须果断叫停，在源头上禁止生产与利用。对国民要从小进行环保教育，对垃圾做到垃圾不落地，不过量包装。在技术上，要对垃圾进行无害化处理，资源化利用，在末端进行分类处理以至消失，而不是在源头分类，目前这样的技术已经成熟。当前，欧美日韩等国家的垃圾进入中国，对环境造成了巨大危害，必须坚决制止，对洋垃圾处理非法产业链实施重拳打击。

第二，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在健康的环境下生产健康的食品。当前我们所生产和使用的农药、化肥等，有50%-90%不能有效地用于农业生产，而是排到大气和土壤中，污染了环境，这个现状必须改变。地膜的使用虽得到了短期的经济效益，但由于不能快速降解，也带来了沉重的环境代价。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代表的懒人农业或无人农业，使用了大量的化学物质，还有违背生物学规律的集约化养殖，大量使用了兽药和激素，从而造成了食物链污染。人患病后，为了治病又生产了更多的药剂和医疗器械，即使经过处理，但也无法保证对环境完全无害，这种以危害环境始，危害环境终的闭环式生活方式，是造成环境污染的社会原因。由于农药的滥用，农田里的自然生态平衡被打破，空气、土壤和水资源遭到污染，如果基于这种农业生产方式上的国民生活方式不转变，绿水青山将成为可望不可及的梦幻。

要分类生产人与动物的粮食与饲料。从人体健康的角度出发，对于人类需要的食物采用生态农业的办法生产，即不使用农药、化肥、除草剂、地膜、激素与转基因种子；对动物需求的饲料可以使用化肥，也可考虑适度规模化，但其余有害化学物质不能使用。但上述两类农业生产方式生产的食物或饲料，均不含有农药残留，生产过程不损害生物多样性，基本不造成环境污染。

第三，对森林、草地、湿地、海洋进行保护。这些自然空间，最好的保护措施是自然恢复，让大自然管理自己，人类只要不添加不可降解的物质即可。要留一定的区域给野生动物，公路、铁路、管网的修建要考虑野生动物廊道，减少对自然生态系统的人工干扰。在自然生态系统中获取食物，也要尊重自然规律，杜绝添加激素和饲料，让野生鱼类、坚果、鲜果、野生蔬菜等自然生长，满足人类食品的安全需求。对于湿地、海洋、森林等利用，要设置禁渔期、禁猎期；对草原的利用，采取以草定畜，限制牲畜数量，实行季节休牧或全年休牧。对于遍布草原上的铁丝围栏，在有条件的地方如保护区、国家公园尽快拆除围栏。草原不会跑，没有必要围，围了反而影响野生动物迁移，在牧民居住区管好牲口即可。

第四，建设生态型城市。城市里高楼大厦林立，人满为患。是每一个地方都要建设大型城市或巨带城市?还是因地制宜，就地城镇化，发展中小城市?这值得决策者考虑的重大问题。当前以开发商主导的城市模式，绿地面积小，物种单一，建筑密度大，建筑距离近，居民区远离工作地点，这些都加大了城市的生活成本，降低了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应当强化城市中自然要素成分，增加公园、街头、街道、道路绿地，提高绿地质量，增加蓝色水域面积。要建设海绵城市，一方面解决城市水患，另一方面让城市降水有效补充地下水，减缓地面沉降。对于城市的硬化河道，有条件的尽量拆除，恢复天然河道，恢复湿地植被和动物，恢复城市水系的自然净化功能。对于城市植被及其构成生态系统，禁止用管理农作物的方法进行管理，停止对城市植被喷洒农药、施加化肥和频繁浇水做法。要保护城市自然烦躁的幼树小树，直到长成参天大树，造林要考虑种子造林，保护实生苗。对遍布全国城乡的古树大树，要挂牌保护，禁止大树进城，禁止古树移栽，城市建设要为古树让道而不是相反。要做到上述各项工作，必须采取生态学的办法管理城市生态系统。

第五，建设并保护好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历史文化遗产和名胜古迹。对于建立了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以自然要素为主的区域，创造条件实施自然恢复和自然演替，重点规划好这些地区的人类活动，这些区域的农牧业应以生态农业为主；对于以人文景观为主的风景名胜，历史文化遗产，要采取科学的办法修复，修旧如旧，减少人为痕迹。对于遍布城乡的垃圾雕塑要进行清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国是全球国家中陆地生态系统最丰富的国家(不是之一)，海洋生态系统也很丰富，加上我们悠久的文明史，这些都是可以做大文章的，搞得好就能够带动文化旅游产业的蓬勃发展，同时获得世界各国的尊重。我国具备全球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加上经济实力不断提升，完全能够保护并恢复优美的绿水青山。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