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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的方法论与普适性(二)

已有 3438 次阅读 2012-6-28 15:58 |系统分类:科普集锦| 中医, style, 医学

中医在数千年之前,面对复杂人体,探索出来一系列的独特认识方法,用今天的科学方法论加以研究,仍然有很多智慧之处,可以加以借鉴,继承发扬。比如,中医善于运用的取象比类方法,有的时候就不可替代。中医对于人体脏腑进行虚拟化模型方法处理,所以中医的脏腑概念不同于西医的解剖概念。中医很多术语属于定性描述,无法进行定量化规范,但是通过“模糊集合”,这些定性的模糊概念,就能表示一个具体的清晰事物。现代医学“分而治之”的分子靶点治疗,在方法论上有不得要领的巨大缺憾,中医学的“合而治之”具有高度智慧。

 

 

 

中医之所以有悠久的历史,按照自己的特色不断发展,数千年不湮灭,在近代屡经磨难,推而不倒,剿而不灭,并且在改革开放之前就步入欧美,走向世界,深受欢迎,就说明中医学有着广泛的普适性,其科学原理一定落在现代西医的目光之外。中医的先贤们,一定是善于吸收中华民族大智慧的典范,善于以天地自然为师,细心体察人体的各种变化,走了一条与西医解剖、分析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因此才构建了不同的知识体系。


西医为何切不掉中医的脾脏

一个人因为脾破裂,西医切掉了病人的脾脏,这个患者到中医那里去看病,中医还会按照“脾为后天之本”进行辨证。西医切不掉中医所说的脾脏,这就是中西医思维的差异。看不到这一点,就无法理解中医。

那么,为什么西医切不掉中医所说的脾脏?

中医所说的脏腑,尽管离不开具体的实质器官,但是这些实质器官只是中医构建理论模型的道具,而不是对于具体器官形质的简单描述。在中医的经典里,脏腑是用来表述脏象的道具,因此才有位置重于形态,心肺在上焦、肝肾居下焦的说法,“呼出心与肺,吸入肝与肾”,说的不是具体的呼吸道。肺有几叶,中医并不关心,更不用说肝脏的硬度、心脏的冠状动脉、肾与输尿管的连接,这些问题中医并不关心。因为它们的具体情况,通过四诊八钢找不见,汤药、针灸、按摩也不直接对着这些结构。也就是在西医看来,属于非常重要、弄不清楚就无法谈论疾病的东西,在中医的眼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中医研究内在脏腑的方法,不是具体解剖实证,而是关系型的理论模型。那么,作为人体核心的五脏与外在的四肢、五官、九窍有没有关系?内在的脏腑与人的喜怒哀乐有没有关系?自然界的寒热冷暖、风燥湿干,与内在的脏腑有没有关系?四季变化、五音、五味、五色与人体有无关系?这种联系是如何实现的?这一系列的疑问肯定困扰过聪明的古人,古人也肯定提出了很多假设。经脉理论、经络学说就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逐渐完善起来的一套学说。这从马王堆医书关于人体经脉的描述,与此后《素问》《灵枢》的有关理论比较之中,就可以得出脏腑经络学说是不断完善的结论。

通过制造模型的方法进行科学研究,是对于现实世界的事物、现象、过程或系统的简化描述,或其部分属性的模仿。这时往往舍去了原型的一些次要的细节、非本质的联系,以简化和理想化的形式,去再现原型的各种复杂结构、功能和联系,是连接理论和应用的桥梁。从思维方法上遵循化繁为简的原则,把复杂的实际问题转化为理想的简单问题。这种方法在中医学里早就有所应用,只是没有明确提出来这个名称而已。


经络是整体涌现的生命现象

关于经络的本质,学者们研究了许多年,做了大量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经络现象的客观性,也找到了很多与经络现象有关的物质结构,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是,并没有完全阐明经络的本质是什么,因为只发现了与经络学说相关的一些具体物质,而没有发现完全符合“经络”学说的物质结构。因此,我们就不能希望依靠具体的解剖实证研究,去阐明经络的本质,而是应该转变思想认识,从发生学的角度,看看经络学说是如何形成的,它包含了哪些内容,它的主要作用是什么,用适合这种学术特色的理论进行阐述,才可透彻地认识它的本质。

为了说明人体的完整性,说明整体联系的重要性,古人借助于大地的水系,人体表面可见的静脉,可以感知的动脉,以及神经系统传导的感觉,内在的脏腑,以及阴阳五行学说,构建了理想化的经脉系统,并逐渐完善为经络学说。可以说,古人构建经脉理论,决非向壁虚造,而是有所凭依的。他们所凭依的东西,不是人体单一的一种物质结构,也不应该是我们借助于显微镜还发现不了的物质结构。

古人说,经络运行气血,沟通内外表里上下,传导生理病理信息,这就是依托身体各层结构,而整体涌现的生命现象。没有哪一个特殊组织结构,可以具有经络所概括全部作用。整体具有,而局部所没有的东西,系统科学称之为“涌现”。经络理论所具有的特点,使我们有理由认为“经络是整体涌现的生命现象”。


研究整体必须借助取象比类

人们在无法接近研究对象的时候,既不能研究它的内部结构,也不能分析它的物质组成,取象比类就成了唯一的方法。比如人们对太阳的研究就是这样。取象比类是人类取得理性认识,进行理论创新的基本方法。

太阳与地球,太阳与月亮,太阳、地球、月亮三者之间是什么关系,中国古人研究的很彻底,因此才有了阴阳合历的“农历”。 古人通过“立杆测影”,还进一步总结出阴阳学说,建立起一整套日影、月历、岁润的学问。

“候之所始,道之所生”, 取象比类所抓住的“象”,不是偶然的、表浅的东西,而是整体所涌现出来的特征,是其组成部分所不具有的。水分子所表现的特征,不能用其中的两个氢原子来解释,也不能用其中的一个氧原子来解释,不是它们简单相加之后的综合表现。人体也是一样,人的生命特征,只能用整个生命来表征,任何一个肢体、脏腑、器官、组织、细胞都不能代表人体,人体不是这些组织器官的简单“组合”,也不是它们无序的“加合”。即使有人的完整的活身体,没有人的思想,仍然不是完整的人,世界各地的“狼孩”不能融入社会生活就是证明。

中医研究人体在病理状态下的证候,尽管使用的是取象比类的方法,而不是物理化学的物质属性,这种方法正好适合用来表征生命状态,所以显示出永久的普适性。


中医通过“模糊集合”走向清晰

中医学里有许多概念属于“模糊概念”,这种模糊性不是“概念内涵模糊”,说不清楚概念的定义,而是指这个概念的外延不确定,其所包含的内容因素众多,难于界定其外延的具体范围,或者事物本身处于变化过程之中,事物的界限不清晰,所以就要使用模糊概念。比如,疼痛、乏力、气短、不欲食、痞闷、恶心、严重失眠、轻度恶寒等等,都不是一个界限分明的概念。

模糊性的产生,是由于客观世界的复杂性决定的,从而造成判断的不确定性。 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许多模糊事物,没有分明的数量界限,要使用一些模糊的词句来形容、描述。尽管如此,人们在生活里大量使用这些模糊概念来描述客观事物,并不影响交流思想。

模糊集合也叫“模糊集”,这个理论是1965年美国自动控制专家查德(L. A. Zadeh)教授,首先在论文《模糊集合》里提出来的,为处理分析“模糊”概念的数据,便产生了模糊集合论。根据集合论的要求,一个对象对应于一个集合,要么属于,要么不属于,二者必居其一,且仅居其一。这样的集合论,其本身虽然无法处理具体的模糊概念,但是几个模糊概念加在一起,就准确地表达了一个对象。

张仲景对于伤寒病的诊治论述,充分运用了模糊集合的方法,每一个证候都不是孤立地表述的,比如发热,如果与恶寒同时出现,就是伤寒太阳表证;如果发热与恶寒交替出现,就是半在表、半在里的少阳证;如果只发热而不恶寒,就是阳明里热证。诊断与鉴别诊断,界限很清晰,不会模棱两可,含糊其词。进一步说,虽然都是发热恶寒的表证,如果身痛无汗,脉见浮紧,则需要麻黄汤治疗;如果发热恶寒,兼有汗出恶风,鼻鸣干呕,脉浮缓,就不能使用麻黄汤,而必须使用桂枝汤。

随着证候的变换,模糊集合也随之而变化,治疗也必须相应地有所调整,这就是“随证治之”的辨证论治思想。因此,《伤寒论》也就出现了众多的桂枝汤类方、麻黄汤类方、柴胡汤类方、承气汤类方等一系列的加减变化。


合而治之”彰显中医智慧

中西医尽管都有分析与综合,整体与还原的方法,但是,其临床思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突出的表现在对于疾病的治疗上,中医强调“合而治之”,而西医重视“分而治之”。

假如一个头痛的患者,中医接诊的时候,尽管也要运用分析的方法,区分其是外感头痛,还是内伤头痛;分析其气血、寒热、虚实的不同;分析其所属经络脏腑的区别,然后加以治疗,似乎运用的都是分析的方法,与西医的分析方法大同小异。但是,中医的分析,为的是综合,是把全部的证候表现都囊括进来,这还不够全面,还要进一步考虑病人的饮食、睡眠、气力、情绪、气候等因素,也就是把“表征生命性状”和影响生命的一切因素,“全部信息”都纳入进来考虑,才能得出最符合病人实际状况的正确判断。当然,这“全部信息”有主次,“抓主证”的辨证方法,在中医临床上也经常被人们所运用。但是,西医“抓主证”分析病情,比中医做得更“彻底”,变成了“只要主证”。

西医见到头痛的患者,也是运用分析的方法,要区分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是血压、炎症、肿瘤、供血不足、神经衰弱等原因之中的哪一种,然后就做一系列的检查,要一一排除疑似者,所运用的“去伪存真”的排除法,就是要排除各种临床表现,找到“最直接”的内在原因。也就是说,在中医看来都有关系的症状,在西医这里只有作为线索的意义,在确定诊断的时候,这众多的症状都是很肤浅的现象,没有多少诊断意义,一旦内在的病灶、病理“关键”因素找到了,这些症状就会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认真对待,更不需要加以一一关照解决。所有针对症状的措施,在西医的目光里都是分散目标的、不着边际的“乱作为”。

中医的“合而治之”与西医的“分而治之”诊疗思想,在临床工作中的冲突是很严重的。因此,西学中人员、中医的新毕业生们可能一直处于很矛盾的选择之中,想找一个治疗某某病的秘方,一直找不到;所以就希望扩大样本,多筛选一些“有希望”的方剂,用“循证医学”来发现“真正能治病”的药方。这种天真的想法屡屡碰壁,关键是对于中西医的临床思维特点认识不足。

不同的诊疗思想,指导着不同的临床实践,各有特色,也各有优缺点。

中医“合而治之”可以充分利用人体的自组织能力,而不至于顾此失彼,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地失于偏颇;使人体的自调节、自修复能力达到最大化、最优化;使病人从偏离健康的疾病状态,重新回到生理的和谐、适中状态,并维持这种健康的状态。

西医“分而治之”面临方法论的困难,因为即使是高血压引起的头痛,降压药也有几大类,选择哪一种最合适,也需要因人因时而异;是用单一一种药物,还是几种药物合起来使用,也不是用理论推断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更何况,高血压只是一种结果,而不是最初的原因,引起高血压的因素也不是单一的“线性关系”,而是非常复杂的多因素调节的结果。各种慢性病的形成,本身已经是复杂原因引起来的了,更何况细致检查起来,一个老人的不同组织器官,可能同时存在多种慢性病,或者有许多难以计数的指标偏高、偏低。临床医生面对如此复杂局面,应该如何“分而治之”一一应对?如果都是分子靶点的治疗,这众多靶点背后的化学药物,将成为“乱箭齐发”,是人体难以承受的严重化学污染。

“丸散膏丹,神仙难辨”的“合而治之”,其背后有着“一揽子解决”的智慧;“分而治之”尽管方便快捷,但是简单应对“可重复性强”的背后,却控制不了“一因多果”,或者“多因一果”的复杂局面。
多靶点的缺陷就是难以解释药物的原理和作用机制,这需要大量的研究工作来铺垫。突破中医药走向国际的壁垒,还需要科研人士的努力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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