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 6 月中旬就过去了。6 月 22 日就是中考的日子了。6 月 20 日开始，王翠兰就适当地让半夏放松了下来，告诉半夏，考试就是做作业，不要太放在心上，也不要太紧张。21 号下午一家三口还专门去电影院看了一场《天下无贼》的电影，电影里王宝强扮演的傻根让半夏笑得肚子疼了好久。同时傻根的形象也让半夏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虽然自己比傻根强了很多，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和后妈，还有一个弟弟。但是这些家人对自己好像还不如自己的老师对她好。半夏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孤儿，但是她自己与其他孤儿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有可敬可爱的王老师照顾她的一切。王老师对她的爱就像妈妈一样。
22 号上午考语文，阳光透过中考考场的玻璃，洒在了课桌上，半夏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语文试卷。她先快速浏览了试卷结构——前三道大题是基础题，包括汉字书写、拼音标注、成语填空，这些对她而言早已驾轻就熟。指尖的钢笔在答题卡上轻盈舞动，不到四十分钟就完成了所有客观题。当翻到作文页时，两个题目赫然映入眼帘：半命题作文《______让我成长》，以及材料作文「信念与成功」。
半夏用铅笔轻轻敲着太阳穴，突然发现两个题目在精神内核上竟有奇妙共鸣。她想起三月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老师妈妈与她的促膝谈心。“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像一粒种子，在她心里早就生了根发了芽。此刻考场上，她先写下“志当存高远，无愧少年心”的题目，这两个多月的思考瞬间就倾注在笔端。
文章开篇从奶奶的病榻写起：常年被肺气肿折磨的老人，每次发病时青紫的嘴唇和佝偻的背影，都像刀子刻在她心上。中间段落以三重递进展开论述：首层援引《论语》“知之者不如好之者”，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从小对知识的渴求，如何从单纯的课业优秀，升华到为什么要探索生命的奥秘；第二层以居里夫人发现镭元素为例，论证真正的学识应当“为往圣继绝学”；最后落脚在 SARS 期间医护人员如何用专业知识拯救生命，顿悟“知识改变命运”的真谛，不仅仅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且可以用学术之光驱散人间疾苦。三个例证犹如三棱镜，将“学霸”二字折射出服务社会的璀璨光谱。最后文字升华到《左传》“三不朽”的古人智慧和中国知识分子的追求。当写到“将来要研发生物药剂，让千万个像奶奶这样的患者能自由呼吸”时，笔尖竟微微发颤，监考老师注意到这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眼角闪着泪光。
七百余字的方格纸很快被工整的字迹填满，收卷铃响起时，半夏轻轻合上笔帽。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她文末引用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场意外的思想共鸣，让中考作文变成了她生命宣言的见证者。
考完语文后，半夏一路小跑，开心地哼着小曲回到了家里，手里的文具和准考证还没有放下，就高兴地喊着：“老师妈妈！作文题你猜是什么？”她得意地扬起了头，“就是你给我讲的横渠四句！”王翠兰正在厨房给开锅的饺子汤里添水，听见动静立刻笑纹舒展：“我就说今儿个包饺子会有好事！” 在丰山，考试期间吃饺子是延续了近千年的传统习俗。“饺”与“交”谐音，寓意“交好运”；形似元宝的饺子象征“金榜题名”。考试当日，考生家里的饺子馅里一定会有韭菜、鸡蛋和虾仁。韭菜取“久财”、“久才”之意，鸡蛋象征“金榜”，虾仁代表“跃龙门”。煮饺子的过程也讲究“三沉三浮”，预示考生答题顺利。其实中国人煮饺子从不计时，点三次水后，锅开了，饺子也就煮熟了。
王翠兰还特意在馅料里加了木耳，黑亮的木耳碎片在馅中若隐若现，恰似答卷上工整的墨迹。她盛了一碗飘着热气的饺子过来：“考试吃了饺子，保准能交好运。”半夏咬开软糯的饺子皮，鲜甜的汁水顺着筷子滴在桌上，恍惚间觉得连窗台上的君子兰都开得更精神了。
看着热腾腾的饺子，半夏突然想起 10 年前的冬天，吃的那顿饺子皮与破饺子的小年夜饭。从那天离开父亲的家之后，她在王老师的精心照顾下，吃的好，穿的好，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幸福的童年，现在只要通过了中考，就能上一个自己心仪的高中了，就可以和自己的少年时代告别了。这些都是王老师给她争取来的，她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考好，不辜负王老师和好心人的期望和帮助。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半夏并不觉得太紧张，但是回到家以后，心情彻底放松了，吃完晚饭，洗了碗。跟王翠兰说：“老师妈妈，我困了！”就去卫生间洗漱了，钻到被窝里就睡着了。第二天又睡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梦见找不到厕所，她估计还要继续睡下去。因为她觉得好像自从读了初中，就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一回！
半夏偷偷地爬起来，往客厅一看，没有看见人，舒老师和王老师住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厨房的蒸锅里放着王老师给她准备的早饭。半夏赶紧刷牙洗脸，匆匆把锅里的饭都吃了，这饭真香，早饭从来没有这么好吃过！看来没有压力以后，胃口大开，吃啥都是香的！
10 点半的时候，王翠兰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提着菜从外面回来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半夏赶紧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菜，送到厨房。娘俩就一边聊着天，一边准备着饭菜。
王翠兰和半夏说，“你奶奶最近身体很不好。下个礼拜，你回去住上一段时间，陪陪她吧！估计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看着半夏咬着嘴唇，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眼中满是犹豫和挣扎，王翠兰心头一软。她拉过半夏那双细嫩柔软的小手，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半夏，你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从那么丁点大拉扯到今天的吗？”王老师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那年你才四个多月，你妈就被警察接走了，紧接着你爸……唉，也被警察带走了。村里风言风语的，说什么的都有，都说你这没爹没妈的娃娃怕是难以养活……”
王翠兰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回忆感：“可是你奶奶，那年也快六十了吧？硬是撑起了这个家。她看着你饿得直哭，只好抱着你就出门了。那个时候天已经冷了，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地，一家家去敲门求人：‘他婶子，行行好，匀口奶水给这没娘的娃吧……’ 为了让你能喝上一口别人的奶，她不顾自己咳嗽、哮喘，整天帮人家干活，洗涮缝补，啥都干，就盼着人家心软。”
“你爷爷呢？”王翠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佩，“那才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开春后，他二话不说，把家里能卖点钱的物件儿凑了凑，又抹下脸找村里借了钱——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村委那旧账本上，”她甚至比划着，“‘姒承恩借集体款购奶羊壹只’，白纸黑字记着呢！他愣是从十几里外的集市，牵回了一只刚下崽的奶山羊。”
王翠兰的目光变得温暖而感慨：“从那天起，你爷爷啊，就成了‘羊倌’。天不亮就去挤奶，风雨无阻。有回那性子烈的羊，把他顶了个跟头，碰伤了胳膊，他愣是绑着布条子也没耽搁你一天的口粮。丫头啊，”她紧了紧握着半夏的手，“你爷爷奶奶，从那时候起，就既是你的爷爷奶奶，又实实在在成了你的爹娘！一口奶，一口饭，一把屎一把尿，硬是把你从那么个小不点儿，拉扯到上了小学。”
她看着半夏低垂的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他们可能没什么文化，想法也老派了些，总念叨‘女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可你得明白，他们的心啊，还是非常爱你的！那些日子里，生活虽然艰难，但他们自己勒紧了裤腰带，也总想给你留口好的。你奶奶现在病越来越重了，但是她心里明白，你将来会给姒家长脸的。她和我说，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姒家就可以改换门庭了。”
明亮的阳光下，半夏的肩膀微微颤动。那些遥远的、模糊的艰辛，此刻在王老师平静而充满细节的叙述中，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奶奶在灯下咳喘着为她缝补衣裳弓起的背，爷爷在烈日下锄地时晒得爆皮的脖颈……还有那个一直被她藏在心底、带着点委屈的念头——“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此刻也仿佛被重新审视。她抬起头，脸上湿漉漉的，嘴唇翕动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王翠兰还特别嘱咐半夏，回到爷爷奶奶家以后，要学会做饭，这样将来自己独立了以后，就可以给自己做好吃的了。要伺候好躺在床上的奶奶，有空的时候，还要去地里帮助爷爷干活。半夏一一都答应了。
午饭的时候，舒老师带着一个牛皮纸袋子回来了。催促半夏赶紧吃饭，吃完饭，也不让半夏收拾桌子，就和半夏两个人对着从牛皮纸袋子里拿到的标准答案一一对照了起来。半夏根据自己的记忆，把中考试题过了一遍。预测半夏的总分应该在 580 分以上，远远超过了市重点中学的录取分数线。王翠兰听了也十分开心。
第二天，同学们返校，半夏也高兴地和老师同学们拍照留念。她还专门拿了一个笔记本，让老师和同学们在上面写上大家对她的评价和祝福！半夏给大家的祝福基本是一样的，那就是“知识改变命运！我们用双手创造未来！
这正是：委婉细数孝亲话，翠兰育人潜默化。莫道女儿身是客，志在四方报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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