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河大学”的提出看各省的高考压力

据媒体报道，在7月6日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提出有关“山河大学”的问题。

对此，教育部副部长吴岩表示，教育部将“不断优化高等教育资源的布局结构，支持中西部地区，特别是人口大省扩大高等教育资源规模，优化类型结构和区域结构。”。

据央视网介绍，“山河大学”源于网友的玩笑——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四个省份的343万名考生，每人出1000元，总共是三十多亿元，就可以打造出一所四省交界的综合性大学，面向“山河四省”招生。

央视网的报道认为：“山河大学”的爆火，体现了人们对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想象和期望，以及对高等教育资源分配的关注和思考。……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四个省份的共同特点是教育资源欠缺，学生高考压力大。

多年来，舆论一直认为，河南山东等省学生的高考压力特别大，这似乎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但是，在全国各省中，究竟哪几个省的高考压力最大，似乎很少有说服力的量化指标。

有人把招生人数与报名人数作比较，由于各省公布的报名人数的统计方式不同，这种比较并没有任何意义。例如河南的夏季考生人数与全省总人口的比例超过了千分之十一，而江苏浙江福建只有千分之五左右。这显然与各省的考生统计方式有关。因此，对于各省情况的比较，任何以考生人数为基础的计算结果都是没有意义的。

也有人常常以所谓“一本率”作计算，这也没有意义。因为所谓“一本”是各省自己确定的。各省确定一本的方式不同，因此作省间的比较也没有意义。

本文提出，把各省的普通高校在校本专科学生的总数与该省户籍人口的比例，作为判断该省高等教育资源和学生高考压力大小的一个参考指标，对于我国的大多数省份来说应当是比较合适的。

我国的绝大多数学生，是在本省的高等学校上学的。原来和现在仍然属于中央各部委的高等学校数目相对较少，而且主要集中在几个直辖市以及武汉、西安、广州、南京等大区的中心城市。除直辖市和少数民族聚聚的自治区外，大多数省份的学生主要都在本省的高等学校学习。所以，各省的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数，应当可以表示其高等教育的规模，而这个数据都可以在各省公布的统计公报中查到。

学生参加高等学校招生的录取工作，都必须在其户籍所在地，所以各省总人口，应当计算为其户籍人口而不是实际生活在那里的人口。

各省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总数与户籍总人口之比，对于除直辖市和少数民族自治区外的大多数省份，可以作为该省学生上大学难易程度的一个参考指标，从而也就是所谓高考压力的参考指标。

本文查找了2022年各省的有关部门发布的统计公告中，普通高等学校本专科学生的在校人数、2021年各省的户籍人口，计算了两者的比值，姑且称之为在校学生比例。这个比例值越低，就说明该省学生上大学越困难，高考压力越大。

由于直辖市的学校接受了较多外省学生，少数民族自治区则考到区外的学生相对较多，与大多数省可比较程度较低，所以没有作统计。东北的情况也比较特殊，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那里得到了重点发展，基础较好，而近年来人口流失较多，所以也未做统计。

本文考察的省份是：河北、山西、山东、河南、安徽、江苏、浙江、江西、福建、广东、湖南、湖北、四川、陕西、甘肃。虽然只有15个省，但是其户籍人口数达到了10.24亿，占全国总人口的71.6%，是我国人口的主要部分。

下面的算式是：普通高校在校学生数/全省户籍人口数=在校学生比例。人口数单位都是万人，各省的先后次序按照在校学生比例值的大小排列。

安徽：155.4/7125.4 = 2.18%

四川：205.2/9094.5 = 2.26%

河北：177.37/7741.2 = 2.29%

湖南：168.51/7246.3 = 2.33%

甘肃：64.8/2781.3 = 2.33%

河南：282.33/11532.7 = 2.45%

浙江：125.33/5095.8 = 2.46%

山东：252.72/10191.5=2.48%

山西：94.3/3539.5 = 2.66%

广东：267.09/9947 = 2.69%

福建：107.61/3943.8  =2.73%

湖北：169.6/6142.8 = 2.76%

江苏：221.9/7881.7 = 2.82%

江西：146.4/5031.5 = 2.91%

陕西：130/4081.4 = 3.19%

15省平均：2568.84/101376.4 = 2.53%

全国平均：3659/141600 = 2.58%

从上表所列的在校高校学生比例可以看出，除了个别例外，一个省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越好，那个省的在校学生与总人口的比例就越高。这里总的趋势是南方好于北方，东部好于西部。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办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是需要花钱的。经济发展了，才能办教育。

陕西是一个特例，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大力开发“大西北”，以交通大学内迁西安为标志，将许多高等教育资源放在西安，使西安成为当时除了北京、上海外最重要的高等教育中心之一。

当然，西安较好的教育资源也会有很大一部分是面向全国各省区，其他大区的中心城市如武汉、广州、南京也是如此。所以，在陕西、湖北、广东、江苏这些省在表中的比例都应当打一个折扣。也就是说，这张表只能对各省的高考压力作大致的说明。

与人们心目中高考“难度最大”的是河南、山东、江苏三个省的印象不同。河南和山东的在校学生比例非常接近于全国平均值，只比全国平均值略低一点点。也就是说，这两个省学生高考压力非常接近全国的平均值。这是由于近年来，这两个省更加重视了高等教育的发展。

而江苏省的在校学生比例较高应当是非常好理解的，近千年来，江苏南部一直是我国经济和文化最发达的地区。改革开放以来，江苏全省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各种指标差不多都位于全国的前列。

过去，山东和河南都是两个“穷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比较落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两个省的经济得到了发展，但高等教育还比较落后。这就是说，那里的历史“欠账”较多。而且，这两个省都是人口大省，是我国户籍人口最多的两个省份。这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里的高考问题也最多。

我记得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全国政协组织其委员到山东考察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政协委员们对山东省提出的意见之一就是高等教育发展不够，建议山东要加快发展高等教育事业。

近二十多年来，山东和河南两省的经济发展很快，在这个基础上，高等教育事业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河南省已经成为各省中高校数量最多的省（与江苏并列第一），山东亦名列前茅。当然，由于两个省人口众多，它们的在校学生比例只是略接近于全国平均水平。但不管怎样，在高考压力的问题上，它们已经不是“特困生”，而是“中等生”了。

山东和河南不但本专科教育得到了较大的发展，原来很落后研究生教育也发展较快，开始往上赶。例如，山东省有博士点的高校也达到了21所，居全国第五位（前四位是北京47所，江苏27所，上海和辽宁各22所）。河南有11所，也在迅速往上赶。

在校学生比例最低的五个省是安徽、四川、河北、甘肃和湖南。它们与“中等生”的河南和山东的差距还比较大。这五个省中，除了甘肃，人口都不少，特别是四川，有近亿人口。这些省份更需要“努力加餐”。每一个省的教育与经济发展一样，除了需要中央的支持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本省上下的共同努力。

人的印象往往会落后于社会的发展，社会舆论对“山河四省”高等教育的发展情况的了解就是如此。提出“山河大学”设想的网民是如此，对此发表评论的央视和向教育部领导提问的记者也是如此。而教育部的领导显然比较了解情况，胸中有数，所以回答问题时并未涉及“山河”，只是指出了要优化教育资源的布局结构，支援中西部的发展。

最后顺便要说明一点，从“山河大学”的设想的提出，还说明一般人对于兴办高等教育困难程度的理解是远远不够的。那区区三十多亿元，哪里够办一所高水平的大学？那只不过仅仅是一个省属高校一年的开支罢了。对于兴办高等教育所需要的经济基础，媒体的宣传看来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