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致癌似乎没有异议，但定量数据非常少，导致人们对这一问题没有足够重视。其实目前的数据并没有那么恐怖。少量饮酒被认为是健康行为，至少在心血管疾病方面存在争议。少量或适量到底多数也是存在争议的问题。根据本文的提供的资料，不饮酒或极少饮酒的女性，终生患酒精相关癌症的几率是17%，但如果饮酒，患癌症几率增加到22%。增加5%，或每5个饮酒的人就会因为饮酒而患癌症。男性相对少一些，是因为乳腺癌和饮酒关系更密切。

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卫生局局长发布了一份重磅报告。在1月份任期结束前，维韦克·穆尔西警告称，酒精会增加至少七种癌症的患病风险，并呼吁像香烟包装一样，在酒精饮料上贴上癌症警示标签。这份报告引发了一连串关于这一许多人都忽视的风险的头条新闻。

几十年来，科学家们一直在收集酒精致癌的证据。图片来源：玛丽莎·阿尔珀/《纽约时报》/雷杜克斯/眼视图片社

酒精与癌症之间的联系并非新鲜事。35多年前，科学家们首次将酒精标记为致癌物，而且从那以后，相关证据不断增多。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的酒精流行病学家蒂姆·奈米表示：“我认为酒精与某些癌症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太大争议。”

不太明确的是，当饮酒达到何种程度时，患癌风险开始上升，以及如何权衡这种增加的风险与酒精的其他影响——尤其是关于少量或适度饮酒能改善某些人心脏健康这一备受争议的说法。华盛顿州西雅图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分析酒精风险的埃马努埃拉·加基杜说：“大量饮酒绝对有害。争议就在于少量到适量饮酒这个范围。”

所有这些信息可能会让人感到困惑。到底什么算是少量或适度饮酒呢？人们又该如何权衡从饮酒中可能获得的愉悦感与饮酒带来的风险呢？加基杜说：“很多人喜欢喝酒，他们不喜欢别人告诉他们，自己非常享受的东西对身体有害。”

癌症关联

几十年来，科学家们一直在逐步证实酒精会致癌。由于很难通过随机试验来测试酒精的影响，他们转而借助其他类型的研究。几项追踪了数万人的大规模队列研究发现，酒精与某些类型癌症的较高发病率有关。2015年的一项大规模荟萃分析汇集了数百项队列研究和其他研究的结果，其中包括超过48.5万例癌症病例，该分析发现，患几种癌症的风险会随着饮酒量的增加而上升。

但队列研究也存在弱点。研究人员必须控制其他可能导致患癌风险的混杂因素，例如，酗酒者比饮酒较少的人更有可能吸烟，而且少量饮酒的人往往有其他健康的生活习惯。并且科学家们知道，研究参与者常常会说自己的饮酒量比实际少。澳大利亚悉尼一家癌症研究中心——黄水仙中心的流行病学家彼得·萨里奇说，一些研究试图通过将报告的饮酒量调高到与根据酒类销售情况预期的饮酒量相符的水平来对此进行校正。

其他证据来自动物实验以及实验室研究，这些研究确定了酒精致癌的机制。最确定的是，乙醇会分解为乙醛，这是一种会损害DNA的毒素。

科学家们喜欢综合考量各种证据，有两项关于酒精与癌症的综合研究被认为特别具有权威性。其中一项来自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它是世界卫生组织的癌症研究分支机构。该机构在1988年将饮酒归类为对人类致癌的物质——与烟草烟雾和石棉归为同一类别，并在2007年重申了这一观点。

另一项综合研究来自全球癌症最新情况项目，该项目持续努力通过系统综述和一个专家小组来评估癌症、身体活动、体重和饮食（包括酒精）之间联系的所有证据，以评估证据的强度。该项目在2018年发布的最新报告得出结论，有强有力的证据表明，酒精饮料会增加几种癌症的患病风险。

“因为我们有如此严谨的过程，人们对研究结果充满信心。”伦敦世界癌症研究基金会国际组织（WCRF）的研究与政策助理主任海伦·克罗克说，该组织与其他几家癌症研究慈善机构共同开展了这个项目。

基于这些综合研究，研究人员一致认为，酒精会增加至少七种癌症的患病风险：口腔癌、咽喉癌（咽癌）、喉癌、食管癌、女性乳腺癌、结直肠癌和肝癌。科学家们怀疑，随着收集到更多数据，其他类型的癌症也会被列入其中。

研究以不同方式呈现这种风险。一个复杂之处在于，在关于酒精的研究和指南中，不同国家对“标准”饮品中酒精含量的定义不同：在美国，一份标准饮品含有14克乙醇；在加拿大，是13.45克；在澳大利亚，是10克；在英国，是8克。

在美国卫生局局长的报告中，由萨里奇领导的一项大型队列研究的结果被用于计算患上述七种癌症中任何一种的绝对风险（见“患癌风险上升”）。这表明，在100名不饮酒或每周饮用少于一份美国标准饮品（14克乙醇）的女性中，约有17人在一生中会患上此类癌症。这被视为基线风险水平。对于平均每天饮用两份饮品（28克乙醇）的女性来说，这一数字上升到了近100人中约有22人。因此，由于饮酒量较高，每100名女性中会多5人患癌。

对于男性来说，患这七种癌症中某一种的终生风险，从不饮酒或每周饮用少于一份标准饮品的人约为100人中10人这一基线水平，上升到平均每天饮用两份饮品的人约为100人中13人。这种性别差异是因为乳腺癌在女性因酒精导致的癌症中占很大比例，而在男性中并非如此。

风险上升

但是，对于饮酒量极少的人呢？在过去几年里，科学家们一直专注于研究饮酒量达到何种程度时，患癌风险开始上升。加拿大多伦多成瘾与心理健康中心研究酒精和药物危害的于尔根·雷姆说：“我们怀疑，对于不同类型的癌症，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不同的答案。”

雷姆说，部分由于几项大型队列研究纳入了许多饮酒量不多的人，关于女性乳腺癌的这个问题答案最为明确。去年发表的对这类研究的一项系统综述发现，每天饮用半份饮品（5克乙醇）的人——这是所研究的最低饮酒量——患癌风险略有增加。雷姆说：“坦率地说，再研究更低的饮酒量可能意义不大，因为我的意思是，谁会喝四分之一份饮品呢？”

在2018年的全球癌症最新情况项目报告中，专家小组得出结论，任何量的酒精都会增加患口腔癌、咽癌、喉癌、食管癌和乳腺癌的风险。对于这些病症，“我们没有发现更低的阈值”，克罗克说。世界癌症研究基金会的立场与世界卫生组织的立场类似，即不存在不会增加整体患癌风险的“安全”饮酒量。

对于其他一些癌症类型，专家小组发现，在饮酒量稍高时，风险增加最为明显。每天饮用超过30克乙醇（超过两份美国标准饮品）时，患结直肠癌的风险会增加，每天饮用超过45克（超过三份美国标准饮品）时，患肝癌的风险会增加。较低的饮酒量可能仍会增加患这些癌症的风险，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这一点。

少量或适度饮酒带来的风险可能很难辨别，部分原因是研究很难确定一个可靠的不饮酒人群作为对照组。科学家们知道，一些人停止饮酒是因为他们的健康状况已经在下降，也就是研究人员所说的“因病戒酒者”。奈米说，还有一些人声称自己终生不饮酒，但记录显示他们过去曾饮酒。因此，一项研究中的“不饮酒”组可能包括不健康的前饮酒者。

奈米说：“围绕适度饮酒的整个证据基础在科学上是不稳固的——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酒精与吸烟

几年前，英国南安普敦大学的肝脏科医生尼克·谢伦对饮酒和吸烟的相对风险做了一个快速计算。他说，结果让他非常惊讶，以至于“我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证明我是错的”。但他做不到，而且与他一起工作的流行病学家也认同这些数据是正确的。

他们在2019年发表的这项研究估计，对于不吸烟的人来说，每周饮用一瓶葡萄酒会使男性终生患癌的绝对风险增加1%，女性增加1.4%。（所以，如果1000名男性和1000名女性每周各饮用一瓶葡萄酒，估计会有10名男性和14名女性因此患癌。）他们发现，这相当于男性每周吸五支烟，女性每周吸十支烟。（每周饮用三瓶葡萄酒相当于男性每天吸八支烟，女性每天吸23支烟——超过一包。）

这瓶2018年的葡萄酒上有英国首席医疗官给出的饮酒建议。一些国家已经考虑添加突出患癌风险的酒精警示标签。图片来源：卡罗琳·詹金斯/阿拉米图片社

谢伦说，这并不意味着适度饮酒和吸烟一样有害。英国的吸烟者平均每周吸超过70支烟，而且这项研究没有考虑香烟的其他危害。但现在在伦敦国王学院的谢伦说，消费者有权以他们能理解的方式了解酒精的风险。他说：“我们一直都在权衡风险，如果你喝一瓶葡萄酒，那么你就会因此面临患癌的风险。”

根据美国卫生局局长的报告，在美国，酒精是仅次于吸烟和肥胖的第三大可预防的致癌因素。雷姆说，在其他高收入国家情况也类似：酒精通常是排在前三位的可预防致癌因素之一。

人们对饮酒模式如何影响患癌风险了解得较少，比如每周饮酒的天数，或者是否在几天内大量饮酒。萨里奇说，一些研究暗示，大量饮酒与较高的风险有关，但这些研究往往无法排除大量饮酒者总体饮酒量本来就很大的可能性。

另一个不明确的领域是风险如何随年龄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患癌的几率会增加，因为身体代谢酒精的能力会下降，“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酒精可能带来的风险会更大”，克罗克说。她说，世界癌症研究基金会正在开始研究，一个人开始饮酒的年龄（比如16岁和21岁）是否会改变风险。

最终，许多人想知道酒精对健康的总体影响，也就是将患癌风险与因饮酒导致的受伤、肝病、心脏病以及其他相关病症的风险综合起来考量。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球所有死亡病例中有4.7%可归因于酒精。

做出健康决策

科学家们说，最大的争议在于少量或适度饮酒是否对心脏病和中风有预防作用。谢伦说，这个曾经普遍的观点已经被更多更好的研究所削弱，“但它并没有完全消失”。奈米说，大多数研究人员都认同，如果存在对心脏的益处，那也只会出现在相当低的饮酒量时，比如每周饮用几份美国标准饮品。

当把酒精带来的所有风险都加起来时，大多数研究人员表示，在饮酒量超过少量饮酒的水平后，饮酒可能带来的任何健康益处都被患癌和其他疾病的风险增加所抵消。奈米说：“归根结底，酒精总体上是一种不健康的物质。”

一些国家的研究人员和卫生部门利用对健康风险的估计来制定国家指南。2023年发布的加拿大饮酒指南因强调健康风险在低饮酒量时就开始出现而备受关注。该指南指出，没有任何量的酒精对健康有益，但如果人们每周饮用一到两份标准饮品（最多约27克乙醇），就有可能避免与酒精相关的后果。这被归类为低风险，该指南背后的研究人员（包括奈米）估计，因与酒精相关的病症而过早死亡的几率为千分之一。

每周饮用三到六份饮品（最多约81克乙醇）被归类为中度风险——因酒精而过早死亡的几率为百分之一。超过这个量，每多喝一份饮品，风险就会急剧上升。（其他一些指南，因国家而异，也基于对因酒精死亡风险的估计。）

奈米说，加拿大的指南让人们自行判断他们愿意接受的健康风险水平，而不是由科学家或政府规定一个可接受的水平。他说：“我不想认可任何可能会导致人死亡的行为。所以我的理念是，你尽可能做出最好的风险估计，然后把这些风险都列出来。”

《自然》639卷，290-292页（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