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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盏灯:识经典之真容——非“天书”,亦非“旧纸”
莫作僵死教条: 莫将《伤寒杂病论》条文奉为不容易一字之金科玉律,亦莫视《内经》为字字珠玑不容推敲之天书。经典如江河,其水滋养万代,然河道本身,亦需后人疏浚、拓宽,与时俱进。先哲祁尔诚曾言:“用古方治今病,譬若拆旧屋盖新房,材料虽旧,构造需新。”此乃通达之见。若泥古不化,犹如执《神农本草经》之“朴硝”而拒用后世精制之芒硝,岂非自缚手足?
亦非过时陈迹: 莫因CT、B超、基因之精微,便轻言“五行生克”为虚妄,“藏腑经络”为臆想。经典中蕴藏的是对生命动态平衡的深刻体察、对疾病复杂演变的整体把握、对人与自然息息相关的宏大智慧。此等先进理念,恰是西医学正在补充的维度。如中医“肺与大肠相表里”之说,西医亦在“肠-肺轴”(Nat Immunol. 2019;20(10):1279-1290)研究中寻得科学印证,此乃生命之共轨。
条文为思维之基,活水之源: 经典条文是中医思维之根脉、临证灵感之泉源。其价值不在提供万灵丹方,而在传授“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活的灵魂。正如岳美中先生所叹:“对《金匮要略》、《伤寒论》,如果能做到不加思索,张口就来,到临床应用时,就成了有源头的活水。不但能触机即发,左右逢源,还会熟能生巧,别有会心。” 关键在于领悟其临证思维,而非拘泥其方药形式。
第二盏灯:入经典之堂奥——沉心、体悟、明辨、致用
沉心诵读,涵泳原味: 诵读经典,放下浮躁,如琢如磨。初始不求甚解,唯求浸润其中。晨诵篇章,暮温条文,让那古朴文字之韵律、意象之流转,如春雨般悄然渗入心田。昔年路志正先生初学医时,其伯父教授诵读中医典籍的方法为:“先是低吟,即自念自听,吟读数十遍或百遍之数,有若流水行云,出口成诵,形成自然记忆。他反对高声朗读或强记在心,否则忘却亦快。低吟之后,要逐渐放慢速度,边读边体会文中涵义,所谓‘涵味吟诵’,务求弄懂原文。”此乃沉潜之功。
体察印证,以身为度: 读书贵在“心悟”。读“怒则气上”,当思己身盛怒时是否面红耳赤、头晕脑胀?习“脾主四肢”,可体味饥肠辘辘时是否手足乏力?经典所述脏腑功能、气血运行、药性气味,皆可在自身及患者身上用心体察印证。此乃“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明辨源流,善借他山: 既需精研原文,亦需博采历代注家之精华。然读注家亦需明辨,知其时代局限、学派观点、文人风气。近世中西医汇通、中医药现代化研究之成果,亦当合理借鉴,以拓展视野,助解经典深意。然切记,他山之石,终为攻玉之器,主体仍在自身。
立足临床,方为真知: 此为重中之重!师爷王永炎先生反复教导我们,治经典之学要落脚临床,切忌坐而论道。经典学习若脱离临床,终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早临床、多临床、反复临床,带着经典所学去体察病人,用临证所见去反思经典。临床效果是检验经典、活化经典的唯一试金石。
第三盏灯:传经典之薪火——守正不泥,创新不离
传承在“神”不在“形”: 真传承,非死记硬背千百古方,亦非机械套用所谓“六经辨证”。贵在传承其核心精神——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恒动思维、以人为本。须领悟其思维方法,把握其内在规律,而非固守其外在形式。如李可老中医扎根基层探索破阴回阳之法,总结“阳气不到之处就是病”,活用古代名方而奏奇效,此乃得经典之神髓。
创新需“根深”方能“叶茂”: 时代变迁,疾病谱变,环境异也。中医岂能固步自封?然一切创新,必深深植根于经典土壤,遵循中医自身规律。现代科技可为我所用,然是为中医思维插翼,而非替代其灵魂。创新成果,终需回归临床实效检验,以能否提高疗效、造福苍生为圭臬。
仁心仁术,乃魂之所系: 纵有岐黄妙术,若无“见彼苦恼,若己有之”的恻隐之心,终非苍生大医。古籍字里行间,无不浸透着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此仁心,是医术升华的根基,是穿越时空、连接古今医者的不灭心灯。裘沛然先生晚年慨叹:“医学是小道,文化是大道,大道通,小道易通”,医者需有悲天悯人之情怀,拓展良知于事事物物,方能体察于人。
后生可畏,薪火待传,杏林之路,道阻且长。经典如浩瀚星河,穷尽一生,亦难窥探参商。然,只要守住“仁心”,精研“经典”,深耕“临床”,纵前路幽暗,仍步步踏实,终有所成。切莫惑于时流,勿惧于困顿。中医之生命,正在其千百年来形成的深厚底蕴与开放胸襟。望尔等以敬畏之心承古,以开拓之志创新,将先贤之光,融入时代洪炉,锻铸护佑生民之新篇。
此训拳拳,望尔深省
乙巳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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