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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教授与小狗的缘分

已有 794 次阅读 2025-9-19 08:55 |个人分类:其他|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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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包AI绘图

         晨光刚把小区高楼的影子抻得老长,他已牵着两条狗走在石板路上了。六十一岁的人,去年刚从大学的讲台上退下来,光头在晓风里泛着温软的光,脸上的皱纹浅得像被岁月揉过的纸,只在笑时才顺着眼角弯出几缕柔纹,倒比同龄人格外显些精神。

        说起来,他原是怕狗的。从前见着那毛茸茸的活物,总得绕着道走,半分喜欢也生不出来。去年秋里,女儿女婿被工作绊着脚,三个未上学的外孙总念叨着 “孤单”,孩子们心善,从外头捡回两条流浪狗 —— 一条黄,一条黑,说是给娃娃们作伴。狗有了家,他这做外公的,也只得跟着接纳了这俩 “新成员”,像是家里多添了两盆得费心照管的花草。

        退了休,遛狗的差事便常落在他身上。住家阿姨有时忙得脚不沾地,他便成了轮班的 “遛狗人”。先前倒傻想着,牵着绳在小区里晃,风拂着衣襟,太阳暖烘烘晒着,该是桩自在事。真牵上了才晓得,哪有什么自在?他这遛狗,其实就是跟在狗屁股后头 “等”—— 等大黄在树根下嗅来嗅去,尾巴扫着草叶;等小黑在草丛边停下,耳朵竖得笔直。只待那团秽物落地,他赶紧掏出自备的纸和袋,弯腰拾掇干净,便牵着绳往家走,脚步比来时急些,活像完成了桩非办不可的差事,少了半分闲心。

        那两条狗倒通人性,许是嗅出了他身上不亲近的味道。见着他不躲,也会摇着尾巴凑过来,却总比见着外孙们时慢半拍,欢腾劲儿也差了些,像是晓得他心里的疏离。他心里门儿清,在它俩的 “喜欢排行榜” 上,自己定是末位的 —— 外孙们在前头蹦跳,女儿女婿在中间,他和老伴不过是个管饭、管遛的 “熟面孔”,连句热络的 “亲近” 也换不来。

        “慢些走,别踩了张阿姨种的月季。” 他轻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些老教授特有的温和,像从前在课堂上叮嘱学生那般。他穿件浅灰的速干短袖,裤子是宽松的运动短裤,脚下的运动鞋踩在石板上,没什么声响,只伴着狗爪轻叩地面的 “嗒嗒” 声,倒也和谐。远处健身区有老人打太极,动作慢悠悠的;蝉鸣声从树梢落下来,裹着夏天的热意,却不燥,反倒添了几分市井的活气。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脆生生的喊:“外公!等等我们哟!”

        他回头,便见三个小身影朝他跑过来。最前头的是六岁的大外孙,比身后四岁的弟弟高出小半个头,浅棕色的头发软软贴在额前,鼻梁比同龄的娃娃挺些,总让小区里的邻居忍不住多瞅两眼,夸句 “俊得很”。跑在最后的是三岁的外孙女,头发没扎辫子,披在肩上像层薄纱,小短腿倒迈得飞快,手里还攥着个小黄鸭玩具,跑起来 “嘎嘎” 响。

        “慢点儿跑,别摔着!” 他停下脚步,笑着张开手。大孙子先扑过来,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腿;二孙子也跟着贴过来,小脑袋在他裤腿上蹭了蹭;孙女则绕到狗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摸小黑的背,动作软乎乎的。小黑温顺地低下头,大黄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心,惹得安安咯咯笑,笑声像撒了把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外公,今天能让大黄跟我们玩捉迷藏不?” 大孙子仰着头问,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

        “行啊,不过得先让它们在草坪上跑两圈,松松筋骨。” 他牵着狗往草坪走,三个孩子跟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幼儿园的事。老大说他今天得了小红花,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老二抢着说自己会数到二十了,掰着手指头数给外公看;老三则举着小黄鸭,断断续续地说 “狗狗…… 好玩”,声音软得像棉花。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落得点点光斑,晃悠悠的。大黄和小黑在草坪上跑起来,风把它们的毛吹得飘起来;偶尔停下来,回头等孩子们追上来,尾巴摇得更欢了。他坐在长椅上看着,嘴角一直扬着,眼角的皱纹也浅了些。退休前,他总在实验室和讲台间奔波,日子过得像上了弦的钟,紧巴巴的;如今每天牵着狗,等着孩子们来,倒觉得心里踏实得很,像是空了许久的屋子,忽然被填得满满当当。

         邻里见了,常笑着问:“老爷子,管着俩狗还看着仨娃,累不?” 他总笑着点头,又摇摇头。累是真累 —— 一早要给狗添食,傍晚要弯腰捡狗屎,转头还得追着闹着要跟狗玩的外孙,忙得脚不沾地。可看着这俩曾无家可归的狗,如今围着外孙转圈,听着孩子们的笑声裹着狗吠飘过来,又觉得这累里藏着点甜,像吃了块蜜饯,余味绵长。

        后来孩子们玩累了,坐在他身边。老大靠在他胳膊上,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老二抱着他的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老三则趴在他腿上,很快就睡着了,小嘴还微微张着,像在做什么好梦。大黄和小黑也回到他脚边,蜷成一团,偶尔发出轻哼声,像在打盹。他轻轻摸着安安的头发,软乎乎的;看着远处的高楼,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两只狗的轻哼声,心里静得像一汪水。

        夕阳西下时,晚霞把天染成了橘红色。他轻轻叫醒孩子们,牵着狗,领着三个小身影往家走。影子被拉得很长,混着两只狗的影子,像一串连在一起的糖葫芦,甜甜蜜蜜的。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像是怕惊扰了这满溢的暖。

        他还是说不上喜欢狗,可也不再怕了。每日牵着它们走在小区里,看黄狗黑狗偶尔蹭蹭他的裤腿,倒也慢慢觉出点意思来 —— 原来他与这两条狗的缘分,早被外孙的笑声、孩子们的心意,缠得紧了;这日子里的暖,也跟着缠得满当当的,再也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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