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广
建院40周年口述史(26):55岁受命来三院,带领医院打赢三大“战役”
2025-10-5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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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者:刘 磊,1961 年出生于湖南长沙。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院长,深圳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原主任。

口述时间:2024 年 10 月 15 日;口述地点:深圳建科院

我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也被深圳日新月异的变化、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所吸引。于是, 1997 年 4 月 13 日,我坐火车来到深圳,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天灰蒙蒙的。

成为全国 7 位小儿外科专业博士之一

我的母亲是一名厂医,我从小跟着她,对医院的环境非常熟悉。她们在手术间里抢救病人,我就在外边等着。不过,我从小就有军人情结,参加高考填志愿时,我第一志愿选了工科,学医只是我的第三志愿。

人生不由己,后来我被遵义医学院(现遵义医科大学)录取了。一开始我对学医并不感兴趣,但是随着学习深入,开始接触有趣的生物世界、人体世界的时候,我逐渐喜欢上了医学。

1983年,我以优异成绩毕业并留校(附属医院)工作。后来,我的父母年事渐高退居二线,返回了故里长沙。1988年,为了照顾他们,我调入湖南医科大学湘雅医院二附院,从事普外科工作。之后,我又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在湖南医科大学师从小儿外科开山鼻祖张金哲院士。

1994 年,我博士研究生毕业时,全国只有 7 位小儿外科专业博士,我是其中之一。

填补深圳诸多小儿外科手术空白

改革开放后的深圳,以势如破竹的发展速度闻名全国。当时,深圳在筹建市儿童医院,正在面向全国招人。全国 7 位小儿外科的博士,有6位在北京、上海,只有我在长沙,深圳很快向我抛来橄榄枝。

我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也被深圳日新月异的变化、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所吸引。于是,1997 年 4 月 13 日,我坐火车来到深圳,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天灰蒙蒙的。

到深圳后,我被安顿在福民新村。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天气热,耳边蚊子嗡嗡作响。第一天的亲身经历,让我有些吃惊和失望,原来,发展中的深圳城市化建设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

我在深圳市儿童医院踏踏实实干着,一干就是19年,从1997年到2015年,从36岁到54岁,从外科党支书到院党委书记,从副主任医师到主任医师、研究生导师。其间,我成功主刀了很多外科手术,包括胆道闭锁、先天性巨结肠、肝脏及腹部肿瘤、门静脉高压、连体婴儿等疑难杂症,填补了深圳小儿外科、腹部外科手术的空白。

2017 年 4 月,我们终于成功拿到了肝肾移植资质,当时国内尤其是深圳医疗界一片沸腾。那天晚上,我和相关领导通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那叫一个高兴。开辟了深圳自己的器官移植阵地后,深圳三院又成功创建了三甲医院。

很开心重拾器官移植的梦想

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以下简称“深圳三院”)是我到深圳的第二站,也是我心中的终点站。若论人生的高光阶段,我在深圳三院的6年当在其中。

2016 年1月,我接到组织委派,去深圳三院担任院长兼党委书记,我一是没想到,二是不愿意。因为儿童医院在市中心,而三院远在龙岗。可谁能想到,我去了以后能做这么多事,没想到一个传染病为主体的综合医院,会遇到百年不遇的大疫情。

2 月,深圳召开健康事业大会。会后,时任深圳市卫健委主任罗乐宣把我叫到办公室,谈了两个多小时。他告诉我,器官移植代表着一个地区医疗服务的整体水平,深圳在器官捐献和移植领域虽然探索很早,但一直没有一家医院能够实现器官移植,希望我们能挑起这个大梁。

听到之后,我很欣喜。其实,早在湖南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我就一直想攻破器官移植的大关。当时为了练手, 我们一组七八个人在实验室里买猪、养猪,拿猪做实验、观察,这一做法一度引起全校轰动,校长还号召全院的人向我们学习。来到深圳后,我的器官移植梦也就搁置了。

当得知又能重拾器官移植这个梦想的时候,我一口答应下来。我相信,作为传染病防治专科医院,深耕肝病领域的三院有开展肝肾移植的基础。

成功拿到肝肾移植资质

我回去一研究,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器官移植第一个硬性条件是要具备三级甲等综合医院资质,而三院当时还不是。

于是我们一边启动“三甲”评审,一边筹备器官移植团队,同时与国内顶尖团队合作,引进他们的智慧,培养自己的人才。

在资质审批上,多亏国家卫计委领导和市领导的支持。我总觉得我们运气特别好,每到关键时候都有人相助。国家卫计委领导从审批流程和材料准备方面为我们指点迷津;市委书记亲自写了一封信到北京,介绍深圳卫生健康领域的建设情况和群众的健康需求;深圳市卫生健康部门也提供了巨大帮助,我们起草了申请材料,材料交到卫生健康部门后, 主要领导逐字逐句地帮我推敲,确保材料有足够的说服力。

2017年4月,我们终于成功拿到了肝肾移植资质,当时国内尤其是深圳医疗界一片沸腾。那天晚上,我和相关领导通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那叫一个高兴。

拿到器官移植资质后,我们就开始鼓起勇气加油干,很快就完成了既定目标。在新获批的具有器官移植资质的医疗机构中,深圳三院器官移植在学科建设、医疗技术水平、服务能力等方面是进步最快的。2020 年,广东省第七OPO(人体器官获取组织)落户深圳三院,这样一来,打破了多年来深圳 OPO 服务范围仅限于深圳东部区域的困局。

原本我们专门安排了一位答辩的专家,没想到答辩前 3 天,科技部告知,答辩必须我上!当时,我毫无准备,心想,考验来了,必须豁出去了!那几天晚上,我都没怎么睡觉, 跟我的组员一起准备答辩。

决定申报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拿下器官移植资质是深圳三院跨越赶超发展的助推器,更为医院学科建设和人才梯队建设奠定了基础。

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作为科技部、国家卫计委、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原总后勤部共同建设的单位,在开展临床研究、协同创新、学术交流、人才培养、成果转化、推广应用的技术创新与成果转化方面,有着极高的含金量。

在筹建第四批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时,国家卫计委把感染性疾病列入建设范畴。广东省卫健部门有针对性地遴选了 9 家医疗机构去争取,其中以结核病为主的感染性疾病领域的攻坚任务交给了深圳三院。深圳市委市政府极为重视,2017 年作出申报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重要决策。

我们专门成立了小组,提前10个月进入工作模式。从2017年10 月到2018 年8月,我们仅标书就改了55个版本,答辩 PPT 改了86个版本,经常为了修改一句表述、一个细节通宵达旦。

评委一举将“选票”投给我们医院

原本我们专门安排了一位答辩的专家,没想到答辩前 3 天,科技部告知,答辩必须我上!当时,我毫无准备,心想,考验来了,必须豁出去了!那几天晚上,我都没怎么睡觉,跟我的组员一起准备答辩,我们当时设想了专家可能会问到的300个问题。

2018 年 8 月 27 日,答辩当天,我侃侃而谈。当时还有两个一同上场的答辩对手,分别来自北京和上海,实力雄厚。北京的大谈过去,上海的大谈现在,而我们畅想未来。

我很清楚地记得有个评委问了我一个刁钻的问题,他说,你们医院成立才 33 年,凭什么和百年老院来争夺这个医学研究中心?

我说,深圳经济特区建立短短 38 年,创下了很多 个全国第一,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创新恰恰就是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窗口和排头兵的特质。尽管我们医院才成立 33 年,但假如国家把建设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重任交给我们,我们也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最终,评审专家被我的演讲所打动,将“选票”投给了我们这家最年轻的医院。

2019 年 5 月 24 日,深圳三院获批成为深圳首个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全国唯一的结核病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也是第四批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18 家单位中唯一的地市级医院。

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为深圳三院后来打好新冠疫情战役奠定了基础。所以说,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最好的安排,都在为后面的工作做铺垫。

抗疫三年,深圳三院积极探索新冠致病机理、临床特征等前沿科学问题,先后创下多个全国“最早”。不要小看了这些“最早”,它们不是一连串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们交出了一份让老百姓满意、让政府放心的答卷,经受住了这 次“大考”。

为抗击疫情做出“深圳探索”

2020 年,新冠疫情突如其来。对一个传染病医院来说,疫情是对我们最大的挑战。

作为深圳市唯一一家定点收治医院,我们在患者救治、疫情防控和科研领域,都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2020 年 1 月 11 日,我们收治了一对从武汉来的夫妇,很快我们就用自主合成的引物和探针确诊了他们就是新冠病毒感染者。14日凌晨,我就向市卫健委报告了这个消息,“战斗”来了。深圳市委市政府立即开始准备防疫设备和物资,在机场、火车站和高速通过红外线监测发热病人,同时严密监控外地来深的人员。

深圳的“嗅觉”非常灵敏,马上,广东省的领导和钟南山院士一起来到深圳进行调研,为预防疫情的扩大提供了坚实的病例依据。随后,我们的标本就送到了北京。很快,国家卫健委正式宣布了广东的疫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样打响了。

到了 1 月下旬,医院每天都会收治几十名患者,高峰时刻,一天收治人数高达60 名。全体医护人员众志成城,按手印请求上前线的多达400 余人。我要求每个科室保护好在前线的每一名“战士”,他们一个都不能倒下。疫情初期,我们夜以继日,与院感团队制定了 77 项流程制度、修改了 110 多个版本、近10万字的防控规范,最终实现了全院零感染!

2020 年 9 月 8 日,全国抗击新冠疫情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我代表三院和深圳同行参加了此次全国表彰大会。除了激动,我内心更多的是感动,荣誉催生的是力量,感慨生发的是精神。

先后创下多个全国“最早”

除了临床救治,我们也十分注重科研,攻克新冠必须临床和科研两手抓。所以在救治进行的同时,我们的科研攻关也迅速启动。

疫情期间,我们与清华大学、腾盛博药合作研发的新冠单克隆中和抗体安巴韦单抗/罗米司韦单抗联合疗法获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上市批准。这是我国首个获批的自主知识产权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也是深圳三院注重科研的结晶。

抗疫三年,深圳三院积极探索新冠致病机理、临床特征等前沿科学问题,先后创下多个全国“最早”:最早应用自主合成引物和探针确诊除武汉外新冠患者;最早发现“人传人”病例;最早发现儿童病例;最早提出有“粪口传播”可能;全球首次使用冷冻电子显微镜观察新冠病毒经灭活后的真实形貌及结构等。不要小看了这些“最早”,它们不是一连串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们交出了一份让老百姓满意、让政府放心的答卷,经受住了这次“大考”。

2023 年1 月,我光荣退休。从 1997 年来深圳至今,已有 26 年,我将美好的年华给了深圳,竭尽自己所能为深圳医疗事业付出。特别是在深圳三院工作的 7 年里,我们一直在冲锋,最高兴的是打赢了“三大战役”:拿到了肝肾移植资质;成为深圳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建设单位;打了一场漂亮的新冠疫情医疗和科研攻坚战。

有很多人问过我,想要打造一家什么样的医院。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希望市民来到我们这里看完病之后,不要再去其他医院,深圳三院能成为一家“终极医院”。在我们这里诊断、治疗,让病人真正感觉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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