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是姥爷起的，依据是属相和大排行。

       姥爷说过，大名是沐浴之后、恭恭敬敬地去天坛公园起的。

        大牛是沉着的。预产期过了好几天，还不着急出来（可能在找燕尾服吧？）。产科主任急了，开始和产妇、产妇之夫——某少校讨论剖腹产了。叶主任认为，吃蓖麻油炒鸡蛋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俩都同意产科叶主任的建议。主任名曰美美，也是军属；对于同为军属的产妇颇为关照，提了好几个好建议。比如去某医院做彩超检查。当时，彩超产妇所在医院做不了。

    那天早上，第一个剖出来的就是大牛。叶主任亲自操刀。大牛哭声嘹亮，余音绕梁。大牛的哭声，震撼过两个小区。先是劲松小区，后为小营西路某小区。小营小区某单元，一度以大牛的哭声作为闹铃和起床号。他的高分贝哭声从二楼直接冲击到了六楼。楼下的男主人年龄小、却升级早，已经是小学生家长了；在师兄出差期间接送过大牛，他感慨说：这孩子嗓门真大，我想睡会儿懒觉那是没门了。

       迪卡布料的军裤已经退役，少校没有舍得抛弃。旧军裤肥肥哒，孕妇穿起来蛮舒服的。围产期的孕妇就节省了一些服装费。多买了几桶奶粉。冲奶粉时，孕妇会笑着说：饭量见长，我还得想着儿子不是？少校笑嘻嘻地说：这个奶粉，保证管够！不光妻子的奶粉管够，大牛出生后，母乳供不应求，少校没有少去东三环批发法国奶粉。那种奶粉桶，大牛之父退役后仍然保留了一对儿，储存些小工具。有一回，少校一下子批发了六大桶奶粉，销售人员打趣道：你家公子，胃口不错呀！相当不错！少校的工资袋瘪了，可心里美得很。从八斤半起步，大牛的体重直线上升。十斤很快就突破了，二十斤也突破了。大牛刚进幼儿园时，少校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超重，会不会将来得节食？

（西方楼的同款窗户，图片来自网络。窗台宽大，足以平放“燕舞”双卡录音机）

      两周岁之前，大牛主要在姥姥家住。本来呢，大牛出生前一年，少校分到了一间筒子楼。可惜，刚住了一年，营房部就门盯上了“西方楼这块风水宝地”。要在那里盖礼堂。虽然数年后，大牛之父也有幸在新礼堂里欣赏到了牛群、郭冬临的相声，还有文工团的演出，也看过电影，可儿子还没有出生，住房就要拆，几乎没出去，总是令人不爽。有本事的的西方楼住户很快找到了其他房子。大牛出生后没几天，大牛之父就被“乔迁”到了半地下室。那里本来非居住区，环境不如地面上好。

    大牛的胃口好，自然排泄物也产量丰富。一个星期天，返聘中的岳父对女婿说：共和国少校，这爸爸可不是白当的，洗尿布的感觉怎么样？“小事一桩，闻上去还有点甜、有点香。这颜色，金黄金黄，多正常！”

     翁婿二人，都乐了。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这是一部电影结尾处的字幕。我只怀念1997年的一部分，比如站在产房门口等候的幸福时刻、比如听到大牛哭声时的傻乐；怀念六七户邻居，他们或者经商、或者喜欢音乐、或者醉心于舞蹈；怀念木楼梯发出的声音；怀念方楼拐角的白杨树；不怀念小饭馆排放的黑油烟；我不会怀念，西方楼外推土机的轰鸣声，也不会怀念探头探脑进来问“旁边的住户怎么不在家？”的询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