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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科科学爱好者”系列之附记,及朱海军之《读<朱海军力>》

已有 4618 次阅读 2011-6-8 21:13 |个人分类:民科研究|系统分类:科研笔记| 民间科学爱好者, 朱海军

【田案,在《科学时报》的文章发表之后,开始正二八经地思考其中的理论问题,这一系列文章收入文集之时,也在同时进行一部小册子《永动机与哥德巴赫猜想》的写作。下面是我在文集中的附记。表达了对朱海军先生的歉意,并附上了朱海军先生的文章。《读〈朱海军力——民间科学爱好者之二〉》。2011年6月8日】

附记:

这一系列文章计划还有四五篇,如民间科学爱好者与民间文学爱好者之比较,民间科学爱好者产生的社会背景及其思想资源,民间科学爱好者的思想乐趣等等。然而中断了。我正在专门写一本小书《永动机与哥德巴赫猜想》,稍微系统地讨论对这一群体的看法。民间科学爱好者是一个庞大的特殊人群,有人称之为“民间科学家”或“业余科学家”,而我则采用了这种略带讽刺的命名。他们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与科学共同体不能进行交流。而那些能够与科学共同体交流的业余从事如收集植物标本、观测天象等科学活动的群体,我定义为业余科学爱好者。在这个定义下,在金坛中学做小职员的华罗庚和在伯尔尼专利局做专利员的爱因斯坦都不能叫做民间科学爱好者,可以叫做业余科学爱好者。这个区分非常重要。
当然,民间科学爱好者的构成非常复杂,他们可能大多认为自己属于业余科学爱好者。有时也的确难以区分。朱海军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朱海军是网络时代的特殊文化现象,我现在仍然认为他是民间科学爱好者,但他很特殊。前不久,我又特意到网上研读了朱海军的大量文章,从这些文章中可以看出,朱海军读书甚多,涉猎甚广,对于他所阅读的书籍,也能有真正的理解,对于众多社会文化现象他也表达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我当然不能完全同意这些观点,甚至我也认为其中很多论述是可笑的。但是我相信朱海军是有才华的。从他的行为我能够感受到,一个自负的年轻人,在怀才不遇的情况下四下冲杀困兽犹斗的心情。倘若朱海军早一点有一个能够发挥才干的位置,他的人生道路可能会完全不同。

在本文写就三个月之后,2000年9月11日,朱海军去世了。一个人死在寓所,因心脏病突发。根据朱海军自己的描述,他几乎整天挂在网上,享受着互联网给他的充分的快感,他说:“只有另一种高峰体验——性高潮可堪与此比拟。现在,能让我高高兴兴离开电脑、离开因特网三个小时以上的,只有做爱这一件事。我在深圳的生活就是在这两种高峰体验之间荡秋千,很快乐、很幸福。”
千龙信息网这样纪念他:

朱海军因网络而生,也因网络而死。正是网络使他如此兴奋地、超量地、没有任何回报地写作,正是因为网络,他无论在河南老家的小镇还是在深圳的一家公司,都能给网友们呼风唤雨、挥斥方遒的感觉。他身上的那种狂生气质,完全是网的气质。而这样的狂生过去也许不知有多少,但都被纸页的权威排除在沉默的黑暗之中,不为人知,找不到知友。而朱海军却在短短的网络生活中,生命力得到极大的张扬和抒发,这也许就是过早地挥霍掉生命的原因?朱海军尽管在纸页的领域还未被人所知,但他已经成网友中间的重要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在过去还未曾有过。也正因为这样,朱海军之死成为网络时代的重要事件。


我与朱海军没有过直接的交往。《朱海军力》发表之后,我们通过电子邮件,他指出我对他的理论的转述不准确,也传给我他的简历。朱海军比我有修养,他只讨论观点,而对我的讥讽嘲笑之词置之不顾。
其人已去,不能再对我这样的刻薄的文章做出反驳。在此,附上朱海军生前的一篇文章,以表示对朱海军的悼念。

2002年11月4日

附:
读《朱海军力——民间科学爱好者之二》

朱海军

我到读书论坛上发贴子,见到了田松先生关于我的一篇文章《朱海军力——民间科学爱好者之二》,感到很有意思。
田松先生说:“大约十年以前,我刚到北京不久,曾在科学出版社一位朋友那里见到一份油印或者是复写纸抄写的论文,论文的作者就是朱海军,朱海军对人类的直立行走提出了一个胆大出奇的解释,其大胆之处在于引入了性。”
确有这么回事儿,是油印的。1989年5月(!!!),我从天安门广场步行到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递交我的论文,后来又给科学出版社寄过。
田先生说:“朱海军提出:在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能够面对面地性交,这种独特的性交体位使得女性的上半身被男性压直,髋骨外展,全世界女猿只好站起来了。男性是女性生的,所以男性也获得了这种体型,全世界男猿跟着站起来了。这种使人类站起来的性的力量,被朱海军命名为‘朱海军力’。朱海军很认为朱海军力是一个创造,千里迢迢地把文章用种种渠道发到北京。”
确有这么回事儿,我确实曾经想把我发现的促进人类祖先直立的关键动力——男上女下面对面性交中男性对女性胸部和大腿所施加的压力,称为“朱海军力”,后来就做罢了。可见我过去比现在狂妄得多,现在的我比过去谦逊多了嘛。
我爱讨论具体问题。进化中有许多变化是在女性身上发生,然后通过生殖传递给男性的。比如,胸腔扁平化,男性身上绝对不存在导致这一变化的因素,男性所从事的全部活动的总和倾向于使男性胸腔鼓起而不是平下去。我认为只有性交压力这一种力有可能导致了女性胸腔的扁平化,然后女性通过生殖把她们因为男性而获得的扁胸特征传给了男性。这从遗传学上讲是讲得通的。再比如,根据我的理论,直立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女性分娩困难,在困难的分娩过程中,胎儿头颅与母亲骨盆腔之间发生挤压。骨盆腔倾向于使胎儿头颅变得适应自己的形状,胎儿头颅倾向于将骨盆腔拓宽。现代女性骨盆腔很宽,就是这样被胎儿头颅挤宽的。而现代男性的骨盆腔也相当宽(比现代女性的窄,却比猿类的宽得多),我认为,这是部分地分享了女性的进化成果。
田先生说:“我当时对这个问题没有判别能力,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仍认为这个解释很有创见,敢于突破常理,想常人所不敢想,也能自圆其说。应该给予支持。时至今日,朱海军当年的理论细节我早已经忘了,然而网上的文章唤起了我的记忆力,虽然没有朱海军力这个说法,我也敢认定此朱海军定是彼朱海军。这才知道,十年来,朱海军并没有放弃自己朱海军力的理论建设和传播工作,又用上了互联网这种现代传播工具。可敬可佩!”
我当年印的论文发出去之后,收到了一些回信,其中给我最大支持的是人民大学性学研究所所长潘绥铭先生写给我的,他表示支持我的核心观点、接受我在一些问题上对他的反驳并说要在人民大学讲我的观点。田先生这迟来十年的支持也着实令我感动。这十年,我在工作之余潜心读书,一遍遍地写我的书稿,用不同的方式表达我的理论。
我可以自豪地说,田先生如果看了我现在的书稿,很可能会大吃一惊的,它所达到到的水平不知比十年前的高多少倍了。
田先生说:“我没有看到今天的朱海军对此问题的表述,但我相信批评者的转述大致不差,酷似十年之前。不过,我今天已经有足够的判断力,敢于同意那位网友的批评。不可否认,朱海军力是一个进化论假说,这个假说是拉马克意义上的假说,它以后天获得性症状能够遗传为前提。而后天症状不可能遗传在达尔文之后尤其是在基因理论之后已经成为生物界的共识。有一个很古典的实验是这样的,把老鼠的尾巴用刀砍下来,看它的下一代还有没有尾巴,如果有尾巴,再砍,直到有一代,老鼠一生下来就没有尾巴。我不知道这个实验延续了多少代,总之是到了实验停止的时候,新生的小老鼠还是顽固地带着尾巴。就算把砍尾巴的人统统累死,断尾鼠的后代还是会挺着尾巴出来。倘若朱海军力真的存在,总有一天犹太男婴一生出来就没有包皮,根本就不必再挨一刀;再过几个千年,文明人的阑尾也会自动消失。”
魏斯曼的割鼠尾实验不足以证伪拉马克主义,这早有大方之家论述过。拉马克的用进废腿之说是有其具体内容的,不是人们想当然的那么简单。据我的理解,“用进”的意思是说,动物因环境变化出现了新的习性,新习性使动物某器官使用得到强化,这强化的使用将导致该器官朝向更适于发挥其功能的方向进化。优太人割包皮,汉族妇女缠小脚等等,都不是人类物种通常进行的生命活动。
田先生大概知道恩格斯对人手进化的解释:人手变得灵巧,是因为强化使用。这就是经典拉马克主义的解释,而手的强化使用是人类祖先普遍获得的新习性。我比恩格斯更具体了一步,认为人手虎口张角扩大是因为人类祖先有了用虎口抓握物件的新习性。同理,女性躯腿张角扩大,是由于面对面性交活动,而面对面性交活动曾是人类祖先中普遍出现的一种新习性。
田先生说:“朱海军力其实不值得一驳。但我还是愿意复述一次那位网友的高见。大意是说:就算用进废退成立,朱海军力也很难让人站起来。比如为什么女人的症状能遗传给男人?如果把女人的体征分成性体征和非性体征,那么性体征如子宫是绝对不会遗传给男人的,但是非性体征就能遗传给男人吗?比如身高,为什么男女至今还没有平等?而且,朱海军也没有解释,直立行走这个在朱海军看来与性有如此密切关系的体征为什么会是非性体征。”
田先生这样说我一点都生气,因为他毕竟没有看我的论文更没有看我的书稿,他看了我这一篇简单的答复,可能就会转变部分看法,这就是讨论问题的好处。
非性别特征可以均匀地遗传给两性后代,而男女在性别以外仍有很多差异,这一点,现代遗传学可以讲得很清楚。我们这儿有方舟子博士,我就不卖弄了。
根据我的理论,面对面性交引起了女性阴道口和尿道口的前移,这就是性别特征,当然无法传给男性。但是,面对面性引起的髋关节活动范围扩大和胸腔扁平化这两个变化所形成的就不是性别特征。
田先生说:“我相信,这些评论朱海军在十来年自荐中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使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是什么力量使朱海军能够对已有的生物学理论视而不见,顽固地坚持在今天已经毫无意义的独创呢?我倒是想要把这种力量命名为朱海军力。这种朱海军力支撑了许多民间科学爱好者。”
我与别的民间科学爱好者不同的是,我一直在尽最大努力尽可能多地收集材料。光我能读五种外语这一点,就显示了我可能高人一筹。我知道获得性遗传是我的理论的“命根子”,所以,我非常关注生物学界有关获得性遗传的争论。这不,我与方博士的论战的焦点就是获得性遗传是否已经被完全抛弃了,我想我已经拿出了足够新且足够权威的材料显示获得性遗传没有被完全抛弃,仍然有科学界在用新的实验结果为获得性遗传辩护。
我本人就接待过好几位民间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爱好者。说一说最近的一个吧。有一个高中毕业自学中文本科的银行职员找到我,向我介绍他的语音学研究成果,说他创立了语音学新理论,这种理论可以帮助人学习外语,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有人研究语音学,我感到挺希罕的,但是,我一看他的文章,便笑了。一问,他连什么“音位”都搞不清,连英语都不会。我在大学上语言学课时,老师需要举外语例子,就问我。我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语言学,却对语言学各个领域颇有了解。我向他摆活了一番乔姆斯基,他急切地想看我的语言学方面的藏书,我说没有一本汉语的,他就不好意思地走了。他对我说,过去所有人都鼓励他,我对他说,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

当然,可能有人要说,方博士之于我就象我之于那个语音学业余研究者。

1999-12-09

西湖文库,朱海军文集
http://review.zj.cninfo.net/review/wk-wz/files_2/wk19991210-20.html

https://wap.sciencenet.cn/blog-309667-45305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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