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刚看了一则关于旧课本的微信文章 :《张张老课本,让你梦回校园》,主要是九十年代小学初中语文课的插图。看这些老课本插图,我好像只能想起:
1.秋天到,天气凉,菊花开,树叶黄。
2.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见到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3.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4.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其他的能想起来的很少了。别看长在红旗下,戴着红领巾,各方面没少受熏陶,但是某些课文怎么就记不住呢?
当然,看着老课本的插图,记忆确实又回到了从前,特别是小学时候。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第三册语文课本弄丢了,我就跟村东头的百松老叔去借,最终还没还也不记得了,这一切仿佛还在昨天。是不是都没有走远?百松的奶奶,我的老太,什么时候就不在了?那么多人,怎么走着就分开了?那么多事,怎么说过去就过去了呢? 时间过得也是太快。
1982年,我出生在天津市宝坻县潮白河畔的一个小村庄。
小学一年级,在村里的旧罐头厂车间上课,下课后就是跟同学去玩儿”砸铁盖”,也就是罐头瓶盖。学校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养鱼坑,周围的垃圾堆上还有从无数摔碎的罐头瓶。我和小伙伴们找那些瓶底有聚光功能的,用来在在阳光底下照蚂蚁,一般都是先照自己手背,试试疼不疼。
有一天晚上,刮了大风,下了一点小雨儿,第二天去上学,忽然发现教室,也就是村里的旧罐头厂车间塌了……不幸之中的万幸,如果是白天塌了的话,我就不一定能在这儿打字了。
还是一年级,有一次我的自动铅笔最前面夹铅芯儿的小铁管不见了,我怀疑有人给偷走了,就去偷别人的,最后被教我们班的李老师给揪出来了,一顿管教。当时辛亏是没叫家长,只是在同学面前向红松、红柳同学承认了错误,赔礼道歉。也幸亏被李老师管教及时,自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这世间应该少了一个小偷。最后一次见到李老师是在高中时回到村里,在村南头。她知道我在初中学习成绩不错,考上了县一中,看到我时特别激动,不住地说,“长大了,变了样了……”,之后不久,她就因乳腺癌去世了。那时候没能多去看看教过自己四年的小学老师,老师的那份关爱也再也无从报答,想到此处不由得让人伤心流泪。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就整个搬到新校舍了。新学校在村南边的引水渠以南。渠北面还没到村里是一个大养鱼坑,是村里一个绰号“麻回子”的人找链轨车(履带式推土机)铲出来的(其实他并不麻,而且我感觉他还很有派头,人也很帅)。
铲坑的时候我还记得。深挖三四米,甚至五六米,直到出水,从地下挖出的都是黏黏的黑土,放到路边会慢慢风化成小块。那时候流行玩儿弹弓打家雀儿,于是我用那黑土搓了很多泥球。黑土里偶尔能见到了埋了几百年,也许上千年的莲蓬子,保存地很好。砸开之后,里面的仁儿还都可以吃。坑挖好之后,路边生了很多很多摔盆儿摔碗儿(紫草科 砂引草),一放学经过就仿佛能闻到臭味。
小学流行的游戏也是一阵一阵,有时候流行“方宝”(一种纸叠的玩具),过一阵子可能就是跳皮筋,然后是跳绳,揰(chong4)球儿(投布球,球里放绿豆或玉米粒),摔(shuai2)破锅,跑城,欻(chua3)老么和(he2),踢毽(qian4)儿,玩儿鸡毛蒜皮(又称天下太平),钓骆驼(用莎草的葶秆去喂土里一种小虫,小虫咬着不放,就可以将其拉出来,因虫子后背有凸起,故名骆驼),一直到四年级时才见过足球,五年级才见过乒乓球。
放学了就去抓蚂蛉(蜻蜓),抓马嘎(黑蚱蝉),叫狗儿(蒙古寒蝉),一般是用铁弹(粗铁丝)围(wei1)个圈,然后找新鲜的蛛蛛(蜘蛛)网,绕到铁圈上,最后密密麻麻,绕了一层又一层。卷蜘蛛网的时候蜘蛛只能落荒而逃,肯定恨死我们了。后来有人将塑料袋子缝在铁圈上,罩各种昆虫,效果也还不错。铁圈都是插或者绑在高粱秸上,很轻,一般来说也都很应手。
最有意思的也许是暑假去看瓜。
家里种的是菜瓜,有稍(shao2)瓜,又叫青皮瓜,面瓜,甜瓜,醋丛瓜(长相类似甜瓜,但是长很多,微酸),都是种在潮白河的河滩里面,那里地势低洼,虽然是沙土,但地里水分充足,排水也好,瓜长得好。
瓜当然是刚下来的时候好吃,一开始的时候雨水少,瓜又香又甜。怎么知道瓜熟没熟呢?面瓜就靠颜色,由青黑色转成黄色就是熟了。青皮瓜和甜瓜都是看最前面长花的地方,如果开始笼罩一层淡淡的银灰色,一般就是要熟了。瓜熟透了,瓜脑袋就透出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一听(宝坻话中“听”就是闻,闻为书面语,听为口语)到就忍不住咬一口。
还记得坐着老妈赶的驴车,去十几里外的双王寺村卖瓜,车厢里都是摆好的青皮瓜。瓜香四溢,沁人心脾。当然,大热天的,瓜又在驴车里晃荡一天,也都熟透了。那次天公也不作美。下午两三点钟,一块黑云彩跟黑锅底一样扑上来了,风来雨就到啊,好像还下了点儿冰雹,当时没有雨衣,身上披着大塑料袋,但是还是湿透了,然后浑身发冷,牲口也浇成了落汤鸡。
潮白河来水了,也就是发洪水。因为是雨季,潮白河上游的密云水库随时肯能开闸放水,不过经过了一百多公里,洪水涨落一般比较缓慢。遭殃的就是河里的瓜,还有我们几个月的心血,从种到摆弄(打理),到收成,全都要被洪水冲走了,一切都要付之东流,也许明年要还能重来。
为了把瓜捞回来,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皮轱辘,也就是充好气的汽车轮胎,大人小孩儿全家出动去捞瓜。瓜也无论大小,甜的、面的,黑的,白的,无论高矮胖瘦,全都尽快捞上来。瓜秧在水里泡两天就死了,这时候再捞的瓜就很难吃,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迟,水越来越深,所以捞瓜也要趁早。
捞回来的瓜,最好的那部分除了卖到县城里,大部分还很生,于是只能腌咸菜了。甜瓜生的时候虽苦,腌好之后再晒干,苦味就消失了,吃起来还很脆。那时候上顿下顿,都是吃腌的瓜,就这样直到八月十五,才能改善一下,吃到一次肉。
生活本是各种无奈,人又很难改变自己的出身和命运,能做出改变的,都多少让人敬佩吧。
小学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改变了和没有改变了命运的人,都要面对人世间的困苦。
最近有朋友转了帖子,说高考完,有些人洒脱一下,认为自己离开了地狱,进入天堂,殊不知,大学以前的生活,就是在天堂。我想说,考上了九八五大学的学生,也许一开始觉得自己进入了天堂,然后才知道,其实是跌落在了人间,而有些人,一直在人间,从未离开。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2-21 19:36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