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何时拿到诺奖这个问题一直牵绕着科学工作者的心。是我们的水平不够还是其他原因?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郑永年深刻剖析这一悖论,指出问题核心并非硬件缺失,而是科研生态的多重桎梏与功利主义教育文化土壤的先天不足,破解困局需从重构科研环境与教育根基入手。
诺奖青睐的基础研究,本质上依赖研究者以纯粹好奇心驱动的原创探索,这恰恰是中国科研生态的软件短板。当下帽子,级别等功利诱惑,行政化体制的深度干扰以及有组织科研对个人兴趣的压抑,正在不断消磨科研的纯粹性。更深层的矛盾在于,功利主义主导的教育与文化土壤,未能培养出具备自主兴趣和独立思考的人,反而陷入育才而非育人的误区,从根源上制约了原创性研究的诞生。
基础研究所需的兴趣,自由与经费保障,在中国科研环境中正遭遇多重冲击,形成层层桎梏。
帽子竞争已成为科研领域的突出内耗。中国学界拥有种类繁多,含金量各异的帽子称号,学者为争夺这些荣誉耗费大量精力,甚至不惜采取多种手段,严重分散了对科研本身的专注力。这种以帽子为核心的评价导向,让科研异化为荣誉竞争,而非知识探索。
级别垄断与学阀割据加剧了传承断层。中国学界各领域常被学阀控制,竞争更多表现为学阀之间的博弈。为维系自身终身影响力,绝不会挑选最优秀的后辈承接衣钵。这导致学阀一旦退场,其学术体系便迅速崩塌,难以形成有效的学术传承与积累。
位置主导的行政化体制扭曲科研初心。中国学界仍未摆脱行政主导的格局,不同行政位置直接决定资源分配额度。学者一旦获得行政职位,往往受屁股指挥脑袋的逻辑支配,逐渐荒废科研主业,从研究者异化为官员,背离了科研初心。
荣誉的功利化扭曲消解学术尊严。在势利化的环境中,荣誉与利益直接挂钩,无法转化为实质利益的荣誉被视为无价值。学者对自身荣誉的漠视与社会对学术荣誉的轻视相互强化,形成恶性循环,进一步侵蚀科研的纯粹性。
有组织科研的工具性压抑个人兴趣。有组织科研以实现国家或组织目标为导向,目的性和工具性极强,要求研究者的个人兴趣服从于集体兴趣。这不仅导致思想市场的缺失,更让研究沦为谋生的工具,而非基于好奇心的探索,难以催生原创性成果。
科研环境的困局并非孤立存在,其深层根源在于功利主义主导的教育与文化土壤。
中国现有教育秩序的终极目标并非培养具备独立人格,自主兴趣的人,而是培养服务于特定目标的才。前期学生的兴趣由家长,老师等组织定义。进入现代社会后,教育系统更成为实现国家目标的工具,学生必须被动迎合国家的兴趣。所谓的个人兴趣,实则多为外部强加,而非内生驱动,这也成为学生厌学,学者厌研的核心原因。
这种育才而非育人的导向,使得整个教育体系如同批量生产的工厂,忽视了个体的独特性与自主性。对权力载体而言,人才只是实现目标的工具,这种局面不仅不利于学生个体发展,更从根源上切断了原创性研究的人才供给,缺乏自主兴趣和独立思考的研究者,难以提出有价值的研究问题,自然无法支撑基础研究的突破。
破解中国学者的科研困局,并非否定现有科研体系,而是要在保留优势的基础上,重构科研生态与教育根基,激活基础研究的内生动力。
去行政化是剥离科研桎梏的关键。需弱化行政体制对科研的过度干预,打破位置决定资源的分配逻辑,让学者从行政事务中解脱,回归科研本身。同时,打破学阀垄断,建立开放,公平的学术传承机制,借鉴国际经验,以学术能力而非个人利益为导向选拔后辈,实现学术积累与传承。
优化评价体系是破除功利导向的核心。摒弃以帽子,级别为核心的单一评价标准,建立多元化评价体系,突出原创性,学术价值等核心指标,让荣誉回归学术本质,重塑学者与社会对学术荣誉的敬畏之心。
平衡有组织科研与个人兴趣是激发活力的关键。有组织科研在服务国家战略中具有重要价值,但需为个人兴趣留足空间,避免将其异化为压制思想的工具。通过建立弹性机制,让国家目标与个人兴趣形成互补,而非对立,培育开放的思想市场。
重构教育理念是夯实根基的根本。教育需从育才转向育人,尊重个体的独特性与自主性,培养学生的自主兴趣和独立思考能力。家庭,学校与社会需共同发力,摒弃功利化教育导向,让教育回归培养完整人的本质,为基础研究输送具备纯粹好奇心与探索精神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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