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订阅了二十多种报刊,包括《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中国青年报》《解放日报》《文汇报》《中国科学报》《科学新闻》《半月谈》《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南风窗》《看天下》《人物》《品读》《上海宣传通讯》《上海科技报》《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南方周末》《新民晚报》。
在读报刊的过程中,看着别人的文章,我会思考:我写报刊文章,和记者写文章,究竟有什么区别?我写的报刊文章,和别的作者的文章,有什么区别?
(一)
通常,大学教师在写报刊文章方面,和记者完全是不能比的。
比如,《文汇报》近期推出了“探路新质生产力”系列报道,记者有采访大学校长,也有采访企业、研发机构。每一篇这样的报道都占据了一个版面,里面的内容非常丰满。记者并非专家学者,对于很多新概念缺乏学术底子。但是记者会判断、会学习、会采访、会写、会把关,而且有时间专门围绕某个话题做调研、集体讨论。对于这样的报道,无论是采访能力、采访渠道(约到大学校长)、写作能力、成稿速度、发表渠道,大学教师都无法和记者相比。
换言之,大学教师在新闻写作方面往往不是专业的。他们往往不善于写这类稿子;即使写了,也不知道往哪儿投;投了也发不了,文稿就马上“过时”了。
再举一个例子。4月29日,《文汇报》有一篇记者的报道《中学数学教师真的“一师难求”吗》。记者去了华师大参加数学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研讨会,听到不同中学校长们的发言。记者能从不同的发言中找到一个个的“金句”或者让人掉眼镜的话,或者一小段话,然后把这些碎片“编织”成一篇报道。这样的文章,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大学教师不大会写,也不大感兴趣写。写这样的稿子,不但需要很强的听的能力,还需要有很强的概括能力。更重要的是,不仅仅要有很强的概括能力,还需要能够抓住一两个“卖点”,然后围绕着这些“卖点”来说事儿。
《解放日报》有一种特稿,有时候也会报道大学里的人和事。这样的特稿,大学教师应该也发不了——没有记者证;不会写;也没有时间去详细地调查。即使写出来,也很难发出来——没有采访的资质,而且编辑很难核实事实。
通过以上举例可知,术业有专攻,报刊记者是专门写新闻稿的。大学教师在写新闻稿、采访稿和特稿方面很难和报刊记者比拼。
(二)
大学教师比较适合写观点类、时评类的文章,发在报刊。比如,一个教育界的舆情曝出,或者最新出台了《学位法》,大学教师写个评论,发在《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教育报》《中国科学报》《环球时报》《南方周末》。这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只是论述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比如导师不要把研究生当小工),那么意义是有限的,尽管这能够起到舆论导向的作用。
这样的时评,有时效性——当舆情或者热点来了的时候,你快速地写一下,能够很快发表;但发了以后,很快冷却下来,没有太多的保存价值。
大学教师比较适合写经验分享型文章,发表在《中国研究生》之类的杂志。有时候,大学教师还在《光明日报》发文,向高考生介绍各个专业。
写上述两类文章的意义,对于大学教师自己来说,不在于收获稿费,而在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去。这是一种“理想主义”,不考虑文章发表后,周围的同事会怎么议论,不考虑会不会给自己的院系“贴金”,也不考虑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有什么好的或者不好的影响。
不过,当把发表的文章列成表,的确会让一部分人感到“很牛”。
(三)
在我心中,最“厉害”的,是一种教育述评类的文章。
2024年4月29日,《中国新闻周刊》刊登记者的文章《大中学衔接能培养出拔尖人才吗?》。2024年第8期《半月谈》刊登记者的文章《论文查重,毕业生们有点愁》。这两篇文章就属于教育述评。记者写的这样的文章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谈事情,而是记者在网上查找了背景资料,并采访了几个专家。
记者能够采访多个人,写出的教育述评能够更加全面。由于记者自己不大可能每天在“象牙塔”里度过,他们写的教育述评往往“罗列”比较多,一些深度的东西不容易写出来。换言之,记者写教育述评往往是面上的铺开,适度考虑深度,但深度、犀利程度不够。
而大学教师自己写教育述评,则可以更多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把问题或者现象说得更加透。这样的文章,可以不用采访别人,也不用照顾到方方面面的观点,而是举出自己看到的例子、亲身经历的例子。
我认为,教育述评中,例子是需要的。例子的比例较高的话,的确能使文章更生动,也有一部分读者喜欢看例子(故事)。但如果例子过多,就会显得深度不够。记者写稿比较适合多加一些例子,并写清楚,文中出现的师生名字都是化名。但是,大学教师写稿子,不是特别方便说得那么细——不大方便拿周围的老师或者学生作为案例。这是大学教师写教育述评和记者写教育述评的另一个区别。
(四)
大学教师写教育述评面临写作的瓶颈。这不是像参加座谈会那样开始“漫游”,而是要有文字的组织,有逻辑。一篇文章表达同样的意思,但语言的组织(先写什么东西、后写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详写、什么东西略写)不同,呈现出的表达效果大相径庭。
写教育述评,不但要有逻辑,而且要有好的语言。好的语言并不意味着文笔的优美,更不意味着采用文学写作方法。有好的语言,意味着文章要有一种风格。什么样的风格?不能是拘谨、缺乏自信,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展现出功利主义,不能过于主观,又不能过于冷漠,而要要有一种温度,一种“大气”。
写教育述评,还不能空穴来风,不能老生常谈,而要有对应的社会事实、事件。这么说吧,平时你写一篇关于“导生矛盾”的文章,投报刊没人理;但现在出了一个导生矛盾的事件,全国都知道了,这时候你再去写一篇有针对性的文章,那么更容易在报刊发表。
写教育述评还要有自己的特色。有很多记者写教育述评都是查找资料,并在文章中引用教育文件和相关的统计数据。但我写文章很少这么做。引用这些数据固然能够“普及知识”,但会影响文章的原创性和深度。我的特色就是不依赖于这些网上能够查得到的数据,也不依赖于别的专家的观点,而说写出我自己的文章。
(五)
那么,大学教师和报刊记者有没有可能组成“混合联队”,共同完成一篇文章?这个有些难。曾有特稿记者和我联系,我提到一个新闻线索,她说可以把我的名字加上,我说不用。我觉得,大学教师提供新闻线索、告诉记者到哪儿能看到什么,是可能的。但是,如何和记者组成“混合联队”写特稿,这个很难,因为不会啊。
大学教师和记者合作写评论文章有可能吗?我觉得,不需要大学教师,记者也可能够写出评论文章。反过来,大学教师写的评论文章,能发就发,不能发就不发,不需要记者掺和进来。
大学教师和记者合作写教育述评,有可能吗?我觉得这个可以有。可以发挥各自的特长,相互讨论,针对某一个小的project或者点子,开展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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