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间,康茂萍与半夏在图书馆进行了几次长谈。半夏缓缓揭开尘封的往事:她的生母是被拐卖到启河村的受害者,而自己靠着匿名资助者的善心才得以完成高中学业。谈及后母的苛待与小学班主任王翠兰老师收留抚养的恩情时,半夏的眼眶泛红,康茂萍递来的手帕早已浸湿了泪痕。当话题转向《祝福》时,康茂萍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祥林嫂的悲剧不在于失去儿子,而在于她将苦难变成了一把钝刀,既割伤自己,也磨钝了别人的同情。她握住半夏的手说:“真正的勇气不是反复舔舐伤口,而是让它结痂成铠甲。我相信,你未来的光芒会照亮你所有的阴影。”
短暂的寒假转瞬即逝。开学后,半夏左臂的黑纱让室友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当被问及缘由时,她平静地抚摸着袖口的褶皱:“这是给王老师的孝衣。”
在康茂萍的鼓励下,半夏与同宿舍的廖旭芳、马婧斐郑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熄灯后的卧谈会上,廖旭芳突然转向熊雨珊:“你怎么没写申请书?” 熊雨珊攥着被角低声回应:“我家世代信基督,我虽然从没去过教堂...” 半夏问:“你信天主教还是基督教?” 见熊雨珊困惑地摇头,马婧斐正色道:“这差别可大了!你该先读读圣经,理清楚信仰归属。说不定读完圣经之后,你会改变你的宗教信仰的。”
新的学期里,四个小姑娘再续了君子之约:晨起跑步锻炼背英语单词,暮归共研功课习题。她们宿舍门口那面流动红旗,始终缀着五颗金星,在走廊里熠熠生辉。
5 月 12 日下午 2 点,上课铃响了,夏红丽校长像往常一样巡视教室,语文老师激昂的领读、数学老师讲解立体几何的粉笔声,构成了一幅再平常不过的教学图景。走到一楼,遇到了教导主任杨立川。杨主任看见夏校长就说:“夏校长,我正好有个事要给你汇报一下。”“时间长的话,就去我办公室吧!” 杨立川回答说:“事情不大,就是县教育局要调我去教研室工作。” 两个人说着就走出了楼,站在了楼下的操场边。
正说着话,两人突然感到大地在痉挛,教学楼在晃动。“地震了,快跑!” 夏校长的呼喊撕裂了空气。她像一堵移动的墙,指挥师生撤离。看着学生们都跑出来了,夏红丽又紧张地要求老师们各自把学生们带到操场中间,各班排好队,清点人数。
然而,高一 4 班的几个男生又折返冲向教室,“电脑!” 他们喊着。夏校长拼命阻拦,在第二次震动来临时她扑进了教室,她将三个男孩塞进讲桌下方后,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轰然倒塌的预制板砸下时,她扑在讲桌上,用身体筑起了最后的屏障。
夏校长被埋在废墟下,杨立川的眼睛瞬间红了。杨立川比夏红丽大几岁,都是教语文的。夏红丽刚来的时候,还是杨立川带着她度过了实习期。但是夏红丽深厚的学术背景,扎实的中文功底,很快就脱颖而出,在教学能力上超过了杨立川,逐步成为了学校的校长。
杨立川大喊道:“夏校长被埋进去了,赶紧找工具呀!”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工具可以用呀。后勤部门的那几把铁锹也被埋进了废墟中。
大地还在摇晃着,几个男老师不顾危险用手去搬破碎的砖瓦和水泥块。大家的手很快就磨破出血了。但是谁也没有停下来,大家一直在努力,想早一点儿把亲爱的夏校长和那三个学生救出来。他们边挖边喊:“里面的人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天黑了,有个老师突然听见一个男生在回答:“老师,我、李涛还有王怀禹在讲桌下面,我们都没事,夏校长在上面。她刚才还鼓励我们呢!” 听到底下的人还活着,大家抢救的劲头更足了。但是因为没有任何工具,进展还是太缓慢了。
整个县城都被夷为平地了,到处都是哭喊声,都是求救声。夏校长为了抢救学生被埋进废墟里的消息传出校园后,县消防队没有受伤的几个战士拿着简陋的工具过来增援了。挖掘的进度显然加快了,但是瓦砾还是太多了。
“不要害怕,老师和你们同在。” 废墟中,夏校长的声音微弱却坚定。而在地面上,杨立川和老师们徒手挖掘着碎石,消防队员赶来增援。直到深夜,夏校长用尽最后力气说:“孩子,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爱你。”
这一天晚上,半夏觉得特别困,她也早早躺下了,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突然,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半夏,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爱你!” 半夏立刻被吓醒了,她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半夏就算跑一百米冲刺,心脏都没有这么剧烈地跳过!
当夏校长被抬出时,她的脊背塌陷成一道桥,而那三个男孩安然无恙。杨立川跪在废墟前,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初上讲台的年轻教师,她总说,教育是生命的托举。
他们被救出来以后,哭着告诉班主任说:“夏校长她最后一句话就是:‘孩子,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爱你!’”
此刻,无人再责备那几个冒险取电脑的少年。在这场撕裂山河的地震中,夏红丽用身体完成了最后一课:关于师者,关于爱,关于比生命更重的承诺。
五月二十四日的魔都笼罩在初夏的晨光中,奥运圣火传递的喜庆氛围与城市天际线的玻璃幕墙交相辉映。魔都理工大学作为百年学府,其古罗马的建筑风格与现代化的体育馆在晨雾中形成奇妙叠影,红白相间的火炬传递路线标识如彩带般缠绕在银杏和香樟树间。生命科学学院院长罗新瑜提前两小时便抵达指定集合点,他反复摩挲着印有祥云纹的火炬手柄,运动短裤下的膝盖却微微发颤。这位常在《自然》发表论文的分子遗传学家,因其解析了困扰遗传学百年的一种常染色体疾病而享誉世界的科学家,此刻正用拇指无意识地轻触着火炬顶部的五环浮雕。当身着统一红色运动装的志愿者为他系好火炬带时,他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需要精准控制的 PCR 仪,而此刻掌心的温度计显示,火炬燃料仓的温度比人体恒温高出整整十二度。
圣火护卫队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时,罗新瑜下意识调整了站姿,这个曾让他在学术会议上获得最佳展示奖的挺拔姿态,此刻因火炬的重量而微微前倾。他注意到自己运动鞋与地面摩擦的细响,像极了电泳仪里 DNA 条带的移动声。当上一棒火炬手将火种靠近他手中的祥云火炬时,跃动的火苗在他镜片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让他想起显微镜下神经突触的荧光标记。起跑的瞬间,他感受到燃料仓的热流透过手套传来,这温度让他想起实验室里恒温水浴锅的设定值。沿途学生们的欢呼声形成声浪,与质谱仪运行的嗡鸣产生奇妙的通感。他保持着论文答辩时的语速节奏进行呼吸,发现火炬重量恰好等于他常提的离心机配平误差阈值。交接给下一棒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三十米跑程,竟比他带过的所有博士生答辩都要漫长。
五月三十日,全国各大媒体都在头版头条发表了纪实文学《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 记在汶川地震中保护学生而牺牲的中学校长夏红丽》。文章详细描述了 5 月 12 日那天夏红丽用她那柔弱的脊梁救护了三个少年的故事。文章中还特别提到了夏红丽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但是她却把所有的学生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那样去爱护。她最后的遗言:“孩子,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感动了所有的读者。文章中也提到了夏红丽是魔都师范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为了支援西部建设,放弃了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去了偏远的羌族自治县,当了一名中学教师的事迹。
半夏也读到了这篇文章,她突然想起,刚放寒假的时候,有个叫夏红丽的女性,用魔都的座机给她打的电话。告诉她:“我是你姆妈!” 半夏还想起来 5 月 12 号晚上的那个梦,她也清楚地听见了有人在梦中喊她:“半夏,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爱你!” 这句话深刻地刻在了半夏的脑海中。
半夏以为这是一个巧合,她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而英勇牺牲的中学教师,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
远在天边的彩云读了夏红丽的事迹以后,填写了《望海潮・夏红丽校长》一词,以志纪念:
天崩山裂,楼摧房颤,惊雷骤破晴空。
呼救力嘶,墙移铁臂,千钧一瞬从容。
讲桌护雏童,脊梁成砥柱,血染残红。
瓦砾埋身,犹传温语慰惊鸿。
廿年杏雨春风,记初登讲桌,稚嫩青骢。
教海深耕,文心淬火,终成桃李葱茏。
夜半动魂梦,忽闻慈母唤,泪落梧桐。
明日碑前祭奠,脊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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