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杂说莴苣
莴苣,北方人称莴笋,苏州人称莴苣笋。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莴苣笋是哪几个字,因为吴方言“莴苣”与“乌龟”同音,心想,这东西为什么称“乌龟笋”呢?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说吴方言的人不把莴苣笋称为莴苣,也不说莴笋。
记得那时候莴苣笋都是夏天才吃的,那大概是比较便宜的蔬菜。我家比较“保守”,很少吃凉拌菜,生怕吃坏肚子。像如今北方人夏天最常吃的“拍黄瓜”,我家就很少吃。那些“顶花带刺”的黄瓜,我似乎到了北京读大学时下乡劳动,才注意到它的存在和形状。
但是,拌莴苣笋家里倒是常吃的。原因大概是拌莴苣笋需要把皮削掉,这就比较卫生了。
母亲总是把莴苣笋切成细细的丝,加盐腌上,然后把水分挤出去,加上一点糖和味精,把食油(或葱油即小葱切碎放食油中)烧开后浇在莴苣笋上,拌开即可食用了。
莴苣的叶也很好吃,我家一般都是像烧青菜一样,起油锅煸炒后加盐再煮开,别有一股香味。
小时候到酱园买莴苣笋酱菜是经常的事情。那时候早晨和晚上总是吃粥的,吃粥就往往需要酱菜。酱园里的莴苣笋有两种,一种是酱莴苣笋,另一种是特别便宜的所谓“带皮莴苣笋”。酱莴苣笋是把皮削得很干净的,味道有点甜,口味不错。而带皮莴苣笋则没有把皮削干净,而且“死咸”,实在是最劣等的酱菜。
我上大学后一直生活在北方,自己成家后吃莴苣笋不多。主要是嫌麻烦,把莴苣笋削去皮就很麻烦,所以很少买。最近一些年,北方人向南方人学习,济南也卖去了皮的莴苣笋,这才开始吃得比较多了。——南方人的服务一直是比较好的,买了莴苣笋,如果需要,卖方总肯立刻帮助把皮削掉,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削好了。北方的菜场似乎很少有类似这样业务,很少看见有为顾客削皮之类的服务。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去皮的莴苣笋,就已经很不错了。
莴苣笋不是笋,只是它的形状与竹笋相似,也是长长的直挺挺的一根。它属于菊科莴苣属的植物。有人把莴苣笋和竹笋一起与肉煮,号称双笋,这就有一点“假冒伪劣”的意思了。莴苣笋与竹笋相比,“格”总是要低得多。
莴苣原产于地中海地区,据说是隋代时引进中国的。苣是我国原有的蔬菜,北方人在春天喜欢到野地里挖野菜,其中很有名的野菜就是苣荬菜。苣荬菜是菊科苣荬菜属的植物,叶子与莴苣也相似,味道都有些苦。据说,莴苣是从莴国引进的(宋代人李石的《续博物志》)。由莴国引进的苣菜,所以称莴苣。但是,莴国是什么国,好像从来没有人说清楚过。
杜甫在四川避难时,曾经试种过莴苣,不过大概诗人种地的本领不大,所以下种后二十多天还没有发芽,野苋菜却都长了起来。于是写了一首诗,乘机发发牢骚,说君子不得志,小人却到处横行。《种莴苣》这首五言诗有42句之多,第28句到31句是这样的:“两旬不甲坼,空惜埋泥滓。野苋迷汝来,宗生实于此。”甲坼就是种皮裂开,种子发芽的意思。
宋代官员王之道写过一首诗来与杜甫的《种莴苣》相和,其中有这样四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从苦可自珍,供盘况潇洒。”王之道在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与其兄王之义、弟王之深一起考上进士,应是一段佳话。但因反对与金人和议,长期不得志。所以对于杜甫的牢骚,深有同感。
杨万里乘船路过光口砦(砦同寨),早晨也吃切细的莴苣。他写诗说:“泊船光口荐晨炊,野饭匆匆不整齐。新摘柚花熏熟水,旋捞莴苣浥生虀。……”把菜切细称为虀(音ji1),莴苣丝遇到盐就出水了。我猜想船上人凉拌莴苣没有把汁水挤掉,所以弄得要从汁水中去捞着吃。
陆游有诗句:“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颇有田园风味。
另一位南宋文人洪咨夔有这样的诗句:“可是家贫风物晚,郎当莴笋斗春盘。”
这些诗句都说明古代莴苣是表示清贫的食品,而且似乎都是生吃的。
现在的菜市场上,还有一些蔬菜,可以说是莴苣的“兄弟”,例如生菜、生菜球以及油麦菜。这些菜实际上也是莴苣,同科同属,只是不同的栽培品种,食用的主要部位不同。
莴苣笋是食用莴苣的茎,所以往往称为茎用莴苣。
生菜是食用它的叶,所以往往称为叶用莴苣。生菜球也是叶用莴苣,但是它与甘蓝一样结成“卷心的球”,又称球生菜。油麦菜也是叶用莴苣,它与莴苣笋的顶叶相似。
生菜既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过去北方人大多是生吃的,他们用生菜蘸酱吃。生吃可以保留更多的维生素,但是,这样吃总是容易被病菌污染(可能还会有寄生虫和虫卵)。我还是主张煮熟了再吃为好,更卫生。
随着种植、运输、销售和厨房条件的改善,生菜生吃的优点会突显出来。但是对于老年人及消化功能比较弱的朋友,建议还是煮熟了再吃更保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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