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盘龙城遗址博物院,大家目光所聚焦的,往往是四大镇馆之宝:青铜大圆鼎、绿松石镶金饰件、带鋬觚形器以及有领玉璧。其实盘龙城遗址有特色的器物还有很多,比如大玉戈、玉璇玑、青铜面具、铜牌饰、铜钺、青铜勾刀、管流爵、陶鱼、陶壶等,也都值得仔细斟酌。
盘龙城遗址出土的玉柄形器也很多,据统计多达40余件,但是似乎并未引起公众的太多关注。
玉柄形器早期在良渚文化和石家河玉文化中均有发现,在夏商周时代是常见的玉器,但是其实际名称及具体功能一直不清楚。20世纪30年代,殷墟遗址曾发现了一件刻有铭文的 “乙亥铭玉柄形器”,根据玉器上的11字铭文,有学者将其这类玉器考证为瓒,《诗经•大雅•早麓》中也有“瑟彼玉瓒,黄流在中”的说法,但是也有异议。至于其功能,研究者们更是探讨出有十来种可能,综合来看,早期研究大都将其划归生活用具或装饰品,而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其应属礼仪用器。
玉柄形器在夏商周三代时期数量众多,商至西周时期尤为盛行,至东周则逐渐消失。玉柄形器可能是中国早期国家祭祀中“器以藏礼”的典型标本,其从良渚到商周的演变过程,实质是礼制观念从神权垄断向等级制度转化的物质体现。
但是对于玉柄形器的认识显然不能孤立地集中于玉器本身,还要看玉器出土时所处的环境和器物组合。
良渚文化遗址反山十二号墓和十七号墓中,分别出土了两件玉柄形器。发掘现场显示,自良渚时代开始,玉柄形器就开始与漆觚形成组合。二里头文化中则更多是爵与玉柄形器组合。
盘龙城遗址则表现出不一般的规律和特性。这里的部分高等级墓葬中,常常有成套的觚、爵、斝酒器组合与3支玉柄形器同时出土,盘龙城时期,可能已经开始形成一种可称之为“三器三酒”的祭祀标准和制度。
觚、爵、斝酒器组合在盘龙城多个高等级墓葬中均有发现,如李家嘴M1、李家嘴M2、杨家湾M4、杨家湾M11、杨家湾M13、杨家湾M17、杨家嘴M2及杨家嘴M26等,均存在一套或多套觚、爵、斝组合。
盘龙城遗址杨家湾M11“三器三酒”组合
盘龙城遗址的高等级墓葬中,部分代表性墓葬均出土有3支长短、宽窄各不相同的玉柄形器,分别与觚、爵、斝组合,如李家嘴M1和李家嘴M2、杨家湾M11等,其中李家嘴M2有6支形态各异的玉柄形器。与此对应的是,如果对玉柄形器的长度做个组合分析,会发现各个玉柄形器的长度隐居然分别与觚、爵、斝的深度暗暗相合。
盘龙城遗址李家嘴M1“三器三酒”组合对比分析
等级差异在盘龙城遗址“三器三酒”制度中也得到体现。盘龙城遗址的高等级贵族墓葬,如李家嘴M1等,采用的是“三器三酒”全组合,而中型墓(如小嘴M3)则简化为1爵1斝与1柄形器组合,与《仪礼•士冠礼》“爵弁服”的等级规定相合。
郑州商城白家庄M2也有这种三酒器组合。但整体而言,夏商周时期中原地区(郑州、殷墟)虽然也普遍存在柄形器+酒器组合,但数量对应关系不如盘龙城严格。
西周时期也发现有这种三数对应的三酒器组合,但酒器组合有所调整,反映礼制传承中的变革,如宝鸡(弓鱼)国墓地M1(觯替代觚)、随州叶家山西周墓地M28(觯替代斝)。
湖北随州叶家山西周墓葬可能可以解释玉柄形器在周代后逐渐淡出并消失的原因。
周朝建立后,总结商纣王因酗酒亡国的教训,周公旦西周初期(约公元前11世纪)颁布《酒诰》,要求统治者仅在祭祀时饮酒,禁止群饮,违者处死。
在叶家山西周墓葬早期墓葬中,墓地的布局、随葬器物组合和形制特征等,都具有典型的周文化特征。可见,曾国在早期是严格遵循周王朝正统礼乐制度的。反映在酒器上也是如此。叶家山M28是叶家山西周墓地中规模较大的墓葬之一,是西周早期的高等级贵族墓地,葬制独特,布局清晰,保存完整,随葬器物种类多、数量大,基本确认为西周早期曾国国君曾侯谏的墓地。但是墓葬中青铜器组合酒器数量较之前考古发现的酒器数量明显减少。看来在西周早期,“商人因酒而亡”的观念已深入人心,当时的各诸侯国国君都能奉行禁酒的生活制度。在葬俗上,也逐渐形成以礼器替代酒器为主的随葬风格,但仍然保留了“三器三酒”的祭祀标准,只是酒器组合有所调整(如觯替代斝),反映了礼制在传承中又有所变革。
叶家山M28证明墓主人身份的青铜器主要是墓葬中形制、纹饰、大小、铭文基本相同的三套曾侯谏铜鼎和一对曾侯谏作媿铜簋;随葬青铜酒器组合有父辛爵2件、母辛觯1件、目雷纹觚1件;柄形器刚好也是长短、宽窄各不相同的3件。完美契合了我所提出的“三器三酒”的祭祀标准。
随州叶家山西周曾侯谏墓葬M28“三器三酒”组合
“三器三酒”的祭祀标准和制度,对中国后世的影响可以从三献礼中看出一些端倪。
三献礼是汉人历来已久的一种传统礼仪形式,通常用于祭祀或重要庆典中,以表达对祖先、神灵或尊贵宾客的敬意。该仪式包含三个主要的献礼献酒环节,通常包括初献礼、亚献礼和三献礼,对应有不同的爵等酒器,每个环节都有其特定的步骤和需要注意的禁忌事项。
随着近年来中国各地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不少地区的三献礼文化得以重新发掘,2009年1月,《文峰天后宫三献礼》被莆田市人民政府公布为莆田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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