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发表于《生命世界》杂志2025-3期，这里刊载的是未经删节过的全文—— 

受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北极地区不仅少有冰雪，而且拥有大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在凉爽而充满阳光的盛夏，当你在森林边缘漫步时，一定会遇到美味的树莓。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树莓（覆盆子 Rubus idaus）

所谓树莓，可不单指一种植物而言。它特指一些果实呈鲜红颜色的蔷薇科悬钩子属植物。悬钩子属起源自欧亚大陆温带地区的丛林中，在这片大陆上，从北冰洋沿岸一直到赤道，目前到处都可找到它们的踪迹。这当然得益于它们所选择的传播种子方法——请动物们代劳。悬钩子属的果实大多是由几个、几十甚至上百个小核果集体生在一个花托上形成的聚合果。为了让果实里的种子能播撒到远方，它们想方设法地让果实变得“好吃”起来。首先，它们让这些果子看起来就好吃！多数悬钩子属植物的果实都是鲜红色的，这种颜色正是鸟类喜欢取食的信号。对于兽类的需求，它也极力迎合。这些聚合果大多由透明润泽的薄膜包裹，里面的果肉幼嫩多汁，还滋味酸甜，是熊科、猪科、灵长类等杂食性兽类钟爱的水果。

 有树莓生长的森林

在我国，东北人管当地的树莓叫“托盘儿”，原因是当它果实成熟落地后，可以看见原先果蒂占据的地方有个圆圆的凹坑，象个精致的托盘儿；而华东、华南地区的人们对树莓的称呼则更多，有牛叠肚、山莓、高粱泡儿、蛇泡儿......反正是一听就能摘来吃的东西。而从南到北，中国的树莓最常用的名字是居然是“覆盆子”。《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大家都读过的初中课文吧，鲁迅先生说：“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瞧，他把悬钩子属的“聚合果”给描述得多生动呀！其实，覆盆子的得名是源自它的药用价值，中国古代的医家们发现，爱尿床的小孩如果在某一时间段吃了一定量的覆盆子后，会变得不爱起夜和尿床了，而家长，就可以把尿盆子扣（覆）在地上放了。中国“药典”中规定中药覆盆子的基原植物是华东覆盆子（Rubus chingii，也就是鲁迅文章中提到的那个物种），而其他可代用的同属植物果实都是“副品”。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被大家叫成树莓的悬钩子属植物，学名就叫覆盆子（Rubus idaus）。这种植物的莓果的野生种虽然只有成人的拇指肚大，但由它繁育成的种植品种果型可以长到野生种的2到3倍，颜色正红，嚼在嘴里，口感十分柔软，味道酸甜且芳香四溢。野生种在当地随处可见，我曾经在半岛的南缘（挪威的卑尔根）和北极圈内的丛林（芬兰的罗瓦涅米丛林）边缘都找到过它。而在半岛南部的许多山地农庄，则以那些栽培品种最为常见。

种植的树莓果形会大一些

树莓还有一些能结出黑色果实的亲戚，被称为黑莓或者露莓。它们也是悬钩子，多分布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阳光充足的地方。黑莓的果实一般较树莓的小，也不是一开始就呈现出黑色的。刚结出来的果实颜色青绿色的，后来会慢慢变红，再变成深红、紫红以至于紫得发黑。黑莓的香气较淡，可口味浓郁，只是略微发酸。它的黑色来自其内部富集的铁元素、花青素等营养物质，因此深受当地居民喜欢，常被当作健康水果来栽培，以至于它们的人工杂交品种和变种达到上万个。黑莓的植株较树莓强健，个子也高，普通树莓一般能长到1-1.5米，而这家伙动不动就有2-3米高，还经常会从田园中“出逃”和当地原生种类再杂交，为研究和分类带来困难。因此，我们在半岛上漫步的时候，在距离人类活动区较近的地方看到这些高个子的黑家伙，总是很难弄清楚它们到底谁是谁。好在半岛南部的一些峡湾深处地区，距离人类生活区较远，我在林缘地带观察到一些长势很“野”的黑莓，鉴定为弱刺黑莓（Rubus nessensis）。

 野生的黑莓

 种植的大果形黑莓，果子能长到1元硬币那么大

 在我到达半岛最北部的北冰洋沿岸时，那里即使是盛夏，也会刮起冷凉的风。由于风大和气温低，在该地区，森林已不多见，极地苔原的面目渐渐显现，原本在内陆以乔木或灌木生长的物种此时只能贴着地皮生长。树莓和黑莓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结黄色果子的悬钩子。这种悬钩子终其一生也只能长到10厘米左右，一个生长期只能抽出一到三片叶子，在入冬前，它会“倾其所有”地养育出一颗果实，这就是珍贵的北极云莓（商品名），目前它的学名是Rubus chamaemorus，被认为与我国东北的兴安悬钩子是同一个物种。在北欧，民间曾流传着一句话：“如果有人采到云莓，他一定不会告诉你是在哪里采到的”。它的确太稀少了，我仅在一些靠近北大西洋和北冰洋的陆地边缘找到过一些它们的群落。北极云莓的果实有成人中指的指肚大，呈现出醉人的娇黄色，含在嘴里，柔柔嫩嫩的，将它轻轻嗑破，一股醉人的芳香沁人心脾，只是味道酸酸的，当地人都喜欢用它做成果酱或蜜饯，去装点那些卖得最贵的蛋糕。（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云莓生活的苔原

 云莓的花是白色的

 云莓的果是橙色的

 如果光照充足，果实还可能呈现出红晕

 云莓果蜜饯装点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