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得观永军兄所作草书对联“清姿凝晓露,朝气满庭芳”,初看如见老友新茗,久观竟觉满室生辉。作者以科学家的严谨作狂草之姿,以实验室外的闲情写天地文章,这般跨界交融的妙趣,恰似古人“功夫在诗外”的智慧注脚。
此联用纸颇见心思。米黄仿古笺配深色镶边,如药柜中沉香与甘草相邻,既有传统装帧的庄重,又暗合作者本业之精研。顶上红绦悬垂如百草堂前朱砂符,中间圆饰若制药铜炉盖钮,这些细节透出作者将职业印记化入艺术创作的巧思。
最妙处在草法运用。观“清”字三点水如露珠欲坠,“凝”字结体似分子结构图般疏密有致,“晓”字右部首笔破空如晨光初绽。作者深得怀素《自叙帖》笔意,却另辟蹊径以科研思维解构线条——那“满”字右下转折的力道控制,堪比实验室滴定操作的精准;而“庭”字最后一笔的枯润变化,又似色谱分析中的渐变曲线。这种理性和感性的交融,恰如中药配伍之“君臣佐使”,让狂草之狂有了可循的脉络。
细品内容与书体的契合。“清姿凝晓露”五字墨色浓重,行笔舒缓如冷凝结晶,恰合晓露凝聚之态;“朝气满庭芳”则笔势渐疾,尤其“满”字下半部如藤蔓疯长,将草木生机写得淋漓尽致。这种通过笔墨节奏表现意象的功力,非深谙自然科学者不能为——他知道露珠形成需要几个凝结核,明白植物生长依赖何种光合作用,故而下笔时自有分子运动般的天然韵律。
作者落款虽未钤印,然整幅作品本身就是一枚无形的印章。左侧“凝晓露”三字密如化合物分子式,右侧“满庭芳”疏朗似晶体衍射图,这种疏密对比暗合黄金分割率,令人想起达芬奇同时研究解剖学与绘画的往事。科学和艺术终在最高处相逢,就像药剂师捣药时与书法家磨墨的动作本出同源。
当今跨界创作甚多,然多见附庸风雅之作。此联可贵处在于“真”——科学家对万物规律的敬畏,化作了笔下对法度的尊重;研究者对未知领域的好奇,转成了墨韵中的探索精神。那绫边上细微的纹路多像实验记录纸的横线,那圆饰周边轻微的墨渍恰如烧杯壁挂液的痕迹,这些无意间保留的本业印记,反倒成了最动人的艺术语言。
尝闻古人“医武同源”、“书画同源”,今观此作乃知“科艺亦同源”。当我们在电子显微镜下看见叶脉的微观结构,与在宣纸上表现草木神韵,其实都是在探寻宇宙间共通的美学密码。永军兄以草书写庭芳晓露,何尝不是在书写分子运动的诗意篇章?正如其本业研究的药物化学,看似冰冷的分子式背后,藏着救治苍生的温暖初心。
此文既成,特致建议:永军兄举办一场个人书画展,展示其有本业根基的逸笔。昔有鲁迅以医从文,今见永军兄以药入书,文明薪火相传,本该如此多姿多彩。
愚夫 谨评
乙巳年菊月于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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