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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仿现代工笔画家吴青霞的《鱼跃龙门图》,祝福所有的高考学子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高考日。早上走进办公室,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这幅《鲤鱼跃龙门图》。这幅画是我去年春天画的,靛青绢底衬着素白宣纸,三条鲤鱼正从粼粼波光里腾身而起——最上方的朱砂鲤昂首摆尾,鳞片上的金粉在晨光里碎成星子,倒让我想起四十年前那个蝉声黏腻的七月,笔尖在试卷上洇开的墨迹,也是这样沉甸甸地坠着光阴。
一
记得乡村中学时的书桌总比旁人矮半寸。老榆木桌面被磨出细密的包浆,倒像块天然的砚台,盛着我用过的无数支铅笔——橡皮擦秃了棱角,笔杆上的刻痕深一道浅一道,全是熬夜背书时无意识的抓挠。有次我趴在上面睡着,铅笔滚进墨水瓶,染蓝了半本《数学习题集》,数学老师对着斑驳的桌面笑了:"这样才像读书人的案头,有墨香,也有烟火气。"
复习的日子是浸在茶缸里的。那只白搪瓷缸是我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在公社领的奖品。搪瓷缸的好多地方被我碰掉了瓷,显得非常破旧。我常对着茶缸里浮动的茶叶发呆,看那些深绿的叶片在沸水里舒展翻卷,忽然就懂了化学老师说的"可逆反应"——就像此刻埋首题海的我们,终将在某个时刻完成命运的蜕变。
晚自习的教室飘着煤油灯的气味。玻璃灯罩上凝着黑烟,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剪影。同桌小花总在草稿纸上画鲤鱼,她说这是从奶奶的老剪纸上学来的,"等咱们跃过龙门,就把这些鲤鱼剪下来贴在床头"。她说话时铅笔在指缝间转得飞快,草稿纸边缘歪歪扭扭的鲤鱼尾巴,后来竟成了我紧张时的镇定剂——每当遇到解不开的化学方程式,就看一眼那些在水里摆尾的生灵,仿佛它们游过的波纹,能荡开所有混沌的思路。
二
高考那天的阳光特别亮,把校服领子晒得发烫。走进考场时,课桌上的"考生须知"还带着油墨的潮气,钢笔尖在密封线外轻轻顿了顿,忽然听见窗外蝉声大作,像无数个小喇叭在头顶炸开。监考老师分发试卷的声音格外清晰,纸页翻动的窸窣里,我摸到了试卷边缘的毛边,突然想起昨晚在台灯下反复核对的公式,想起母亲蒸在笼屉里的红糖馒头,想起老师用红笔圈在错题本上的"注意审题"四个字。
考数学时出了点意外。最后一道几何题画辅助线时笔尖打滑,在试卷上留下道歪斜的墨迹。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余光瞥见后排同学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忽然听见小花考前说的那句话:"鲤鱼跃龙门时,尾巴要甩干所有水珠。"于是捏紧钢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了条完整的辅助线,墨迹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圆斑,倒像是给答案添了朵意外的花。
三
放榜那天飘着细雨。学校门口的梧桐树开始落叶,红榜就贴在斑驳的砖墙上,墨字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我攥着准考证的手心里全是汗,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理科班那一栏里微微发颤,像条刚跳出水面的小鱼,尾鳍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旁边的小花突然指着榜文笑出声:"你看,我们的名字旁边都有道红线,像不像鲤鱼的胡须?"
领到录取通知书的晚上,父亲破例喝了瓶景芝老白干。他用指腹摩挲着通知书说:"当年咱家老堂屋里当门墙上挂着一幅鲤鱼跳龙门的画子,你爷爷经常讲鲤鱼跳龙门的故事。你如今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也算是圆了你爷爷的心愿啦。"酒液在白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光,映着墙上那张被我小心收起的模拟试卷——上面有语文老师用红钢笔写的批注:"每一次错误都是鲤鱼的鳞片,攒够了就会发光。"
多年后在实验室里配置缓冲溶液时,总会想起那年考场的阳光。pH试纸在玻璃皿里舒展成淡粉色,忽然明白人生最精妙的平衡,从来不是温室里的恒温,而是像高考这样的人生关卡——它让我们在压力中学会调整呼吸,于混沌里寻得清晰的轨迹,最终让所有的努力都化作跃出水面的勇气。
四
我办公室墙上的这幅《鲤鱼跃龙门图》,每次给学生们讲有机合成路线时,总会不经意间抬头望上一眼。朱砂鲤的尾鳍扫过宣纸边缘,在装裱用的绫布上留下淡淡水痕,像极了当年课桌上未干的泪痕。学生们常说这画里有股特别的味道,我说那是时光发酵的味道——混着煤油灯的烟、钢笔水的涩、还有老榆木课桌的木香,就像他们此刻的书包里,装着的不仅是课本,还有对未来的万千期待。
又是一年高考季。清晨路过教室,看见新生们在走廊上朗读英语,晨光穿过他们年轻的肩膀,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硕士生小李寄来的明信片,她在剑桥大学的宿舍里画了幅水彩鲤鱼,尾鳍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粉:"老师你看,这里的鲤鱼不用跃龙门,因为每一片鳞都闪着自己的光。"
可我知道,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高考始终是条需要全力以赴的河流。它是无数个晨读的剪影,是无数张草稿纸的叠加,是无数次在深夜里为自己鼓掌的勇气。就像画里的三条鲤鱼,红的是勇气,黑的是沉淀,而藏在波纹里的,是每个考生心中未说出口的渴望——渴望用十年的寒窗,换得一次与未来相遇的契机。
暮色漫进窗户时,给画轴描了道金边。朱砂鲤的眼睛在光影里忽然活了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摆尾游向更广阔的天地。愿今年的考生们,都能在考场上握住属于自己的笔锋,让每一道题目的解答都成为跃龙门的助力,让那些在题海中浸泡的日夜,最终都化作金榜题名时的璀璨星光。
收拾画具时,发现砚台里还剩着半滴未干的朱砂。轻轻点在画中鲤鱼的鳃边,那抹红色便愈发鲜明起来——原来所有的等待与付出,终究会在某个时刻,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就像此刻窗外的万家灯火,正为千万个奔赴考场的少年亮起,照亮他们即将跃过的龙门,也照亮他们即将开启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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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6-8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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