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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知识的无限维度

已有 1231 次阅读 2025-10-23 06:33 |系统分类:海外观察

探索知识的无限维度

史蒂芬·平克新作《当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知道……》:探索知识的无限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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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的新书《当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知道……》(*When Everyone Knows That Everyone Knows…*)聚焦“知识如何延伸至无限维度”这一主题。具体而言,本书探讨的是“共同知识”(common knowledge)——这一概念并非口语中“我们习以为常的事实”,而是自20世纪60年代起,哲学家、经济学家、语言学家、博弈论学者及政治科学家所研究的“技术性概念”。从这一学术定义来看,共同知识是一种无限交织的人际间知识。例如,要让爱丽丝(Alice)和鲍勃(Bob)对“正在下雨”形成共同知识,仅靠两人都知道“在下雨”是不够的;他们还必须知道“对方也知道在下雨”,知道“对方知道自己知道在下雨”,以此类推,理论上要无限迭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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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克的这部佳作将心理学纳入研究范畴,整合了数十年关于“递归心智化”(recursive mentalizing,即平克提出的“对他人的推理进行推理”)如何塑造日常行为的研究成果。他在书中提出,人类总能完整实现这种具有无限迭代属性的共同知识,且这种知识是“理解人类社会生活的关键”——无论是相约喝咖啡,还是成功开展政治活动,都离不开它。“两个人若想确保能协调好计划,就必须真正陷入‘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这样无限循环的思考中,”他写道,“两次、三次,或是任何有限次数的迭代,都远远不够。”

博弈论中的“猎鹿困境”

不妨来看博弈论中的一个经典困境——“猎鹿困境”(stag hunt)。假设到了午餐时间,爱丽丝和鲍勃既可以各自在家吃饭,也可以去咖啡馆碰面。他们最希望的是一起用餐,但又不愿冒险独自去咖啡馆(担心对方不来)。那么,他们最终会成功碰面吗?仅知道“彼此都想一起吃饭”可能并不够:如果爱丽丝不确定“鲍勃知道自己更想一起吃饭”,她就会担心鲍勃为求稳妥选择留在家中;这种担忧可能会让她也选择留在家。若缺乏共同知识,这类疑虑会阻碍双方的行动协调。而既然“协调一致的行为”在生活中十分常见,平克由此推断,“共同知识”也必然普遍存在。

对核心论点的质疑与回应

平克预料到了针对这一论点的诸多质疑,并巧妙地逐一反驳——例如,“有限的大脑真的能容纳无限层知识吗?”但书中并未解答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共同知识本身是否真的存在(更不用说是否普遍存在)。作为研究“知识本质”的哲学分支,认识论(epistemology)领域近年来围绕“高阶知识”的研究激增,这一趋势由蒂莫西·威廉姆森(Timothy Williamson)具有开创性的研究[1]引发。威廉姆森认为,人类永远无法对任何事物形成“无限迭代的知识”——即便是关于自身的知识(比如“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也不例外。近年来,哈维·莱德曼(Harvey Lederman)[2]进一步指出,即便个体能形成“无限迭代的自我知识”,人与人之间的无限迭代知识(即共同知识)仍无法实现,因此它不可能是“成功协调行为”的基础。

 一个温度与咖啡之约的案例

假设爱丽丝和鲍勃是邻居,两人约定:若周六气温高于冰点(至少33华氏度,约0.6摄氏度),就一起去喝咖啡。他们的智能手机使用不同的天气应用,但两人都知道,这两款应用的温度误差都在1华氏度以内。周六早上,两人各自私下查看手机,都显示34华氏度——因此,他们都知道“气温高于冰点”。但问题在于,他们知道应用存在1度误差:在爱丽丝看来,实际气温可能是33华氏度(刚好达到冰点);如此一来,鲍勃的手机可能显示33华氏度,甚至32华氏度,而鲍勃就无法确定“气温高于冰点”。由此可见,爱丽丝和鲍勃并未对“气温高于冰点”形成共同知识。

更关键的是,这一逻辑适用于任何温度。假设两人的天气应用都显示60华氏度(约15.6摄氏度)——显然远高于冰点,毫无疑义该去喝咖啡了。此时他们形成共同知识了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若爱丽丝的应用显示60华氏度,她会意识到实际气温可能是59华氏度,而鲍勃的应用可能显示58华氏度;在这种情况下,鲍勃会认为实际气温可能是57华氏度,爱丽丝的应用可能显示56华氏度;以此类推,这种迭代会一直延续到“气温降至冰点”的假设。

 案例带来的两点启示

这个案例揭示了两个核心问题。首先,平克所强调的“具有无限迭代属性的共同知识”,或许根本无法实现。莱德曼的质疑既有力又具普遍性:即便爱丽丝和鲍勃一同站在60华氏度的环境中,两人对“凉爽程度”的体感也可能存在差异。在爱丽丝看来,鲍勃可能觉得比自己凉爽1度;而在鲍勃看来,爱丽丝可能觉得更凉爽——如此无限迭代下去。无论通过手机读数还是体感判断,他们都无法对“气温高于冰点”形成共同知识。其次,“无缝协调行为”并不需要共同知识作为前提:若两人的应用都显示60华氏度,他们肯定会如约碰面。

平克并未否认这类协调行为的可能性;事实上,书中用大量篇幅讨论了“显著性”(salience)如何帮助人们通过“对他人行为的合理推测”实现协调。但爱丽丝与鲍勃的协调并非“单纯的猜测”:当气温显示为60华氏度时,两人都能确定“对方会赴约”。这种确定性并不神秘——它只是将“对方会遵守约定”这一观察到的行为模式,应用到了当前场景中。只有当我们强行要求用“递归心智化”来解释时,它才显得难以理解。尽管本书清晰地阐释了“社会动态常受‘对他人推理的推理’所影响”,但这些案例仍不足以支撑其核心论点:共同知识是协调行为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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