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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工男说诗词（8）临安春雨初霁：无聊
临安春雨初霁
[宋]陆游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理工男说]上一回说了唐朝的词，唐朝有词知者不多，宋朝有诗，是继承了唐朝的传统，不足为怪。陆游是宋朝成就最大的诗人之一。陆游可称豪放派，一生都在为光复失地而奔波奋斗，所以他的诗给人最深印象的多是“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之类的慷慨激昂的词句。即使到了晚年，自知时日无多，还嘱咐子孙“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样的人会无聊？
实际上，南宋一百多年的历史，大的基调是主和，陆游这样的主战派注定一生坎坷。很多人都知道《钗头凤》，知道他和表妹唐琬的凄美爱情和悲剧结局，也有很多人知道他在科举考试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这些挫折或许都比不上他一生怀才不遇、有志难展的诸多坎坷。但陆游是一个豁达的人，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竟然享寿84岁，留下了九千多首诗。这样的人会无聊？
没有人一生都是同一个格调，这样的人也会无聊。这首诗的基本格调就是无聊。为什么无聊？仔细地品味一下这首诗就能知道。
[解读]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春节以来，长途跋涉，客居京华，体会到的世态人情像纱一样薄凉。那为什么要骑马客京华呢？原来六十二岁的陆游在官场上起起伏伏，已经在家乡山阴（今浙江绍兴）赋闲了五年。这年春天，他又被起用为严州知府，赴任之前，先到临安去觐见皇帝，住在客栈里等候召见。所以“骑马客京华”是在等候皇帝的召见。
既然称“京”，一般以为杭州是南宋的首都，其实不然。宋高宗赵构到了杭州，把杭州改为“临安府”，称为“行在”。这是因为不管实际上南宋小朝廷是不是有能力收复旧都，南宋名义上的首都永远是东京汴梁。杭州只是皇帝巡幸的临时安顿之所，所谓行在就是皇帝日常巡行的地方。虽然只是皇帝“临时”驻跸的地方，但已经有“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繁华了。
可这繁华和陆游似乎没什么关系。京城的大佬们自是不会屈尊拜访一个多年赋闲、起复外放的中级官员。以陆游的傲气，当然也懒得去权贵处拜门。所以在等待皇帝召见的时候，只能自己在旅店懒懒地闲待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春雨霏霏，却并没有春睡。一夜无眠，想的是壮志难酬还是金戈铁马，陆游却也没说，只是说“深巷明朝卖杏花”。明朝的事，在今天自然只是想象，陆游的思绪回到春雨，自然想到了明朝的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是说就着碎纸片（矮纸，就是短纸，碎纸片），随便地写写草书，不管他行列，也不管他正斜，不过是消磨闲暇的时光罢了。“晴窗细乳戏分茶”，是说雨过天晴，看着沏茶时水里的小泡沫，仔细地分辨茶的优劣，以为游戏。这两句，描绘的是一种极度闲适、恬静的境界，对一般的文人，可能要发一顿“又得浮生半日闲”的感叹。可对一个老战士陆游，这种闲适却是难挨的无聊、落寞与惆怅。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这里陆游用了一个典故：陆机有“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的诗句（《为顾彦先赠妇》），说的是京中空气恶浊，久居能让白色的衣服染成黑色。陆游不愿意让自己受到京城恶浊的空气沾染，只想早早地离开，现在离开，清明就可以到家了。“素衣莫起风尘叹”，让人想起屈原的“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这“犹及清明可到家”，又让人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全诗恬淡、真切、自然、工整。尤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一联为传世名句，据说深得宋孝宗的赏识。但孝宗如何能体会到陆游的无聊、激愤之意呢？就是能体会到，恐怕也不愿意言明吧。如果皇帝真的认同陆游的牢骚，就应该重用他了吧？
20250108写就，20250120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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