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行病学家Jaime Slaughter-Acey的项目被迫中断了,原因简单而扎心,账上没钱了。她本来剩余有58.1万美元的研究资金,但在今年春天就被冻结了。曾经,这个项目让她充满了成就感。她是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副教授,在2021年启动了这项创新研究,获得了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240万美元资助,希望揭示结构性种族主义对母婴健康的深远影响。如今资金冻结了几个月,没有恢复的迹象。无奈之下,Slaughter-Acey开始转向公众呼吁捐赠,以重启研究。Slaughter-Acey的经历,只是当下美国科研界所面临乱局的一个缩影。它传递了整个美国科研生态面临严峻考验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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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咱们得明确一点:这件事里的科研人员绝对是认真的,绝非儿戏或行为艺术。这背后是一种在科研经费寒冬下的无奈挣扎和模式探索。查找了下资料,美国确实很早就有像Experiment.com,GoFundMe(www.gofundme.org/)这样的专业科研众筹平台,它们就是科研界的“Kickstarter”,专门为那些有想法但缺钱的研究者搭建桥梁。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位教授试图通过众筹来为实验室“续命”时,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嘲笑,而是一种理解式的唏嘘,原来科研工作已经艰难到这个地步了。
传统科研经费的来源,比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或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 United States),申请竞争激烈。大量优秀的研究想法仅仅因为“资金不足”这个理由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这就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多k科研人员一年到头都在写项目申请书,反而没多少时间真正做科研。众筹模式的出现,像是一条新的小溪流,它没法替代长江黄河,但或许能为干涸的土地带来一丝滋润。
但是,众筹科研听起来很美好,“让人第三方支持自己感兴趣的科学!”——可细细一想,这条路坑多着呢,想靠它成为科研经费的顶梁柱,目前来看简直难如登天。第一是知识产权归属问题。传统经费来源清晰明了,钱是政府或大基金会给的,知识产权归属通常有成熟的法律和机构政策来约定。但众筹呢?如果五千个网友每人捐了五十美元,这个研究成果的知识产权算谁的?算教授的?算大学的?还是算那五千个“股东”的?以后这个技术万一转化成功,赚了大钱,怎么分红?难不成要给五千人挨个寄支票?这其中的法律复杂性,足以让任何技术转移办公室(Office of Technology Licensing, OTL)头疼到爆炸。
第二是经费的持续性。科研,尤其是基础科研,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而且周期极长。一个博士后的年薪、昂贵的实验设备、耗材,都不是小数目。众筹能筹到多少钱?几万?几十万美元?这或许能支撑一个博士生一年的薪水,或者买一台关键设备,但对于一个需要持续运转多年的实验室来说,这简直是杯水车薪。它可能是一次精彩的“续命”,但绝谈不上“可持续发展”。今天众筹成功了,明年怎么办?后年怎么办?难道让教授年年都像网红一样,策划一场“卖惨”或“讲故事”的众筹活动吗?这根本不现实。
第三是间接经费与透明度的悖论。很多人捐款时,想的是“我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实验上!”但现实是,运行一个实验室有大量的“间接成本”,比如电费、水费、大楼的维护费、行政管理人员的工资等等。大学通常会在科研经费中抽取相当高比例来覆盖这些成本。你在众筹页面上能写“你们捐的钱,有一半要交给学校付电费”吗?这么写,捐款人的热情可能瞬间就冷却了。但如果不说,又涉及透明度和诚信问题。如何处理这笔“间接经费”,是对众筹平台和项目发起人的巨大考验。
第四是经费监管与学术严谨性。传统资助机构有严格的同行评议和经费监管机制,你的想法行不行,方法是否可靠,预算是否合理,都有一群顶尖专家替你把关。这是一种质量担保。但众筹平台呢?它的评审机制更偏向于“故事是否动人”、“项目是否酷炫”。一个能把故事讲得天花乱坠但科学上漏洞百出的项目,可能比一个扎实但枯燥的项目更容易筹到钱。这会不会导致科研的“娱乐化”和“网红化”?同时,捐了款的“大众股东”们会不会对研究指手画脚,干预科学决策?这种声音可能会影响研究的独立性。
第六是“马太效应”与科研公平问题。众筹本质上是一种注意力经济。那些本身就很有名、擅长沟通、来自顶尖名校的教授,显然更容易获得关注和捐款。而一个默默无闻但同样才华横溢的年轻学者,或者研究领域非常冷门、不性感的学者,可能根本无人问津。这会不会加剧科研界的“贫富分化”?让强的更强,弱的更弱?传统的经费机制虽然也有问题,但至少在努力通过同行评议来评估项目本身的价值,而不是主讲人的名气。
所以,我的观点是什么呢?众筹科研无法、也不应该成为支撑主流科研的基石。它更像是一个有趣、有益的补充。它的最佳应用场景,或许是作为萌芽期的“种子基金”,为一个高风险、颠覆性的想法筹集初步数据;或者作为公众参与科学的桥梁,让公众真正有机会资助和参与他们关心的科学;又或是像新闻里的教授一样,在经费青黄不接时用来应急,保住关键的技术岗位。总而言之,教授众筹经费,是一个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无奈之举,它暴露了传统科研资助体系的僵化和不足。它很棒,因为它探索了一种新的可能性,让科学更贴近大众。但它也很脆弱,因为它无法系统性解决科研的核心需求。理想的未来图景,应该是一个多元化的科研资助生态系统,传统的国家级基金作为主力,确保基础研究和重大项目的稳定;私人基金会支持特色领域;而众筹模式,则作为灵动的“游击队”,在边缘进行创新和补充,并唤醒大众对科学的热爱和支持。只有这样,科学家们才能少为“五斗米”折腰,多为自己好奇心的星辰大海而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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