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三月三上巳休禊
乙巳年的三月三是上巳节,黄蜡乡的樱花如梦幻般悬在我们的头上,眼中摇曳。这些樱花都是淡淡的粉色,颇似鲁迅《藤野先生》所描述的“绯红的轻云”,像雾像雨又像风般迷醉着我们,好似进入另一个异度空间,当年刘、阮遇仙,或许就在这样的醉人的地方吧。
这里的停车费有点贵,20元。虽是周一,游人却不少,就是商铺喇叭放的歌有些吵。我们把小推车从小红车上卸下,庭来一路推上山。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和景峰来过这里。接近暮春,樱花有些开始谢了,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还好来的及时,今天风有些大,一朵朵花瓣在风中飘拂,想起鲍勃迪伦的歌《答案在风中飘扬》。一路往山上走,半山说日本的樱花是分散的,或屋旁,或树下,或寺下,或水边,但黄蜡乡的樱花,可谓漫山遍野,一望无际,远超上野的樱花烂漫了。这是另一个樱花的国度。遥见山腰间一草坪,小力提议花下饮茶,于是三山隐于花下,坐在小力特地买的户外靠背椅上。铺开我们的吉祥数宝:葵花,豆干,茶叶蛋,陈皮泡的茶。茶杯里不时飘下点点花瓣,我们便顺势喝下了这春天的味道。我对小力说,看这些樱花,有一种梦幻感,秦少游“自在飞花轻似梦”一句,或许能表达此刻周遭的花海。
在这半山腰中。下面的人不易看见我们,上面的人也不太注意我们,除了不远处喇叭飘来的歌声,还算一方净土。我想起白居易的“中隐”之说:“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看来,观赏樱花也应该是在半山腰,融化在花海中。山间的樱花,漂洒在视野里,使我等被浊尘熏染的一颗心获得正觉,也许这就是花开见佛的真谛吗?酌杯花下,弹红说鬼。谈笑间,三山恍如三仙,自在而喜悦。我们没有李白“花间一壶酒,独坐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和凄凉,倒有些晚明张岱“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的畅快恣意。余不禁暗吟一律:上巳花中醉,呼吸花雨间。落英茶水点,幻梦雅人閒。濯水迎花沐,洗心涤尘缘。三山花下乐,修禊踏春怜。
今天是上巳节,按古人风俗,须濯浴,祓禊,男女对歌,互赠芍药等。三山第一次三月三上巳节同游。此处无水,然阵阵风吹,樱花四射,花落如雨袭来,突然想到《红楼梦》宝玉沁芳桥桃花底下石块上读《会真记》“正看到‘落红成阵’”。古人诚不吾欺也。吾等贪婪地吸吮花雨山气,花落身上,不正是濯花沐而修禊乎?和庭来吟起《花间集》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今日乃是“樱花吹满头”了。吾等品茗,亦是洗肠,荡涤浊心。三山此番之乐,大概唯有那次在白云寺的参雲论道相比。
坐花下,弥补了上次姨妈寨没有花下品茶的遗憾。坐半日,渐阴,风微寒,庭来以其境过冷,吾等才不舍而去。一路下山,花拂衣襟,任意而行,吟诵《红楼梦》探春房中那副对联:“烟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这正是吾等之所爱。遥望盈盈满山花树,薛昭蕴的“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的场面涌上心头,真是伤感而绝美啊。自古文士惜花,盖叹生命之无常,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明代江南大才子唐伯虎筑桃花庵,庭前多种牡丹,“至花落,盛以锦囊,葬于药栏东畔,作落花诗送之”。走出花林,回头花间梦幻处,樱花洒落风中,使我如痴,
离开黄蜡乡,我们回花溪,停车公园里,便漫步平桥观水,人很少,水亦清。宋人有“行到东溪看水时”的雅趣,吾等亦岸边濯水修禊。沿平桥石墩而上,便是著名的黄金大道。但现在的黄金大道远不如过去,铺了冷冰冰的水泥路,秋天地上没有一点枼子,硬邦邦的水泥地把秋水连枼的浪漫美感完全毁灭了。记得80到90年代还是黄泥土路的时候,秋枼满地,积累厚厚的一层,那时真有碧云天,黄叶地的美。2000年初铺了水泥和鹅卵石路,也还差强人意。可是现在是完全没有一点美感了。唯一木舟停在河畔,稍有野渡无人的诗意。离开黄金大道,我们往水库方向走去,小径两边不少是紫荆花,树枝有些像紫薇,但紫薇枝干是光皮的。一路几乎无人。庭来没有深入过水库。小力却是常客,她是在花溪读的大学。从水库回来,迎宾馆的门是开车,我们走进去。没有人,很安静,山间有一颗高大挺拔的朴树,傲岸不屈地立在那里。晚,饭于平桥。
乙巳的三月三上巳,吾等三人真的浮生一日悠游,唐伯虎说得好:“得一日閒无量福,做千年调算来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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