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师,生前是湖南大学(现)电气与信息学院的教师,和我一样居住在校园里,两个家属区相邻。大学里的平凡老师,小区中的居家主妇。
她去世的前后几天,我因事每天都要从她居住的楼前走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去世后,生前所在单位没有发布任何消息;直到最近,读到她儿子(也是我同班同学)转发的一篇怀念文章,才知道她的名字,黎若芬,字旭华,也知道了她的一些过往。耳畔回响起两句话“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走出农村后,湘潭电机制造学校电器自动化专业收留了我。我对这所学校充满了感激!凡是和这所学校有关的人和事,我都觉得亲切。而老太太是这所学校第一届毕业生(1952年入校-1955年毕业)。她毕业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等我到湖南大学工作的时候,她已退休。她的独子和我是母校的同班同学,在湖南大学短暂同事过,最终去上海发展。老同学和我交往不多且几乎不聊他们的家事。我和黎老师交谈最多的一次,是某年参加母校的校庆之后返回长沙途中,在车上的闲聊。在那些漫无目的的东拉西扯中,我有一个隐隐的感觉,她和她先生,是那个时代苦难的经历者。不过,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苦难经历的痕迹。
黎老师出生湘潭黎氏,这个家族在民国时期达到鼎盛,可想而知她后来的道路不会平坦。母校隶属于原第一机械工业部,她毕业后分配到哈尔滨市,不久调入部委机关,并和北京邮电学院的李景谦老师结婚,但是不久双双从北京调(打)回原籍。两口的生活似乎一直在风口浪尖上,最不济的时候是先生下狱自己被开除公职,直到改革开放才稍得喘息。退休后,李老师身体不太好,特别是眼睛渐渐失明,十几年前我常常看见李老师手搭在她肩上在校园和爱晚亭散步。八年前,她丈夫在病痛之中撒手人寰,我在校园里偶然碰到她的时候,总会向她问个好。有一次分别的时候,她说:“刘老师,我这一辈子不轻松!” 我的理解是,这是一位大家闺秀进入暮年之后的无奈和不甘。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从老同学的视频中,我看到一位槁枯的老者,已经离不开床榻,甚至失去了求死的能力。
温婉,坚毅,从容,灿烂,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印象。这是一位底层知识分子能够留给这个世界最正面的形象。
她并没有一直生活在阳光里,但是她的眼睛里一直闪耀光芒,死而未熄。
两位先生青年时期合影
李景谦先生(1929年6月28日--2016年1月16日), 1962从北京邮电学院调入原电机系无线电专业任教师。黎若芬先生(1933年10月23日--2024年7月16日),1962年从原第一机械工业部部委机关调入原电机系自动化专业任教辅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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