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仍在成长的城市——埃伦斯堡十四年记
2011年,我在新加坡工作两年后,决定回到美国。恰好在美国图书馆协会的工作机会网站上看到中央华盛顿大学招聘图书馆技术部门主任的职位。我投出了简历,经过面试后顺利获得了这份工作。
就这样,我从赤道边的岛国,搬到了华盛顿州中部的一个小城——埃伦斯堡。
初到这里是九月初。雅基马河谷的风里带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州际公路90号两侧的金色田野在阳光下铺展开来,远处的山脊清晰而安静。这里地处绿洲与沙漠的交界处。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也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十四年。
我在中央华盛顿大学的图书馆开始工作,最初的头衔是副教授。那时校园里的红砖楼和远山的雪线,让我既感到陌生,又觉得安心。
图1:参加开学典礼
2016年,我晋升为正教授,也是在那一年,我决定真正留下来。我买下了一栋二手小屋,建于2000年,附带车库和院子,草地占地大约700平方米。院子里有一颗苹果树,院前还有一棵野梨树。每到春天,它们开花,粉白色的花朵让整个院子生机勃勃,格外漂亮。邻居基本都是中央华盛顿大学的教授。当时房价大约是25万美元,房贷利率只有3%。如今已经涨到了四十多万。数字的变化看似冰冷,却像时间在纸上留下的余温——它记录着城市的成长,也记录着我自己的生活印迹。
图2: 门口的野梨树
埃伦斯堡从来不是一座“发达”的城市。这里最大的雇主是中央华盛顿大学,不是工厂,也不是高科技公司。城市人口大约两万出头,人均收入只有三万多美元。许多人在学校、医院、县政府或农场工作;周末的农贸市场上,人们带着自家烘的面包、蜂蜜和干花,交换笑声与问候。
这是一座靠教育、医疗、农业和社区支撑起来的城市。冬天的风很大,雪化得慢;春天,干草的香气弥漫整个山谷。埃伦斯堡有自己的节奏——不疾不徐,却在稳步向前。
2023年,我去了瓦拉瓦拉工作。那是一座有酒庄、有山丘的安静小城,气候温和,街道整洁。新的环境让我重新学习适应,也让我更加体会到埃伦斯堡的独特气息。我始终知道,那只是暂时的离开。每次沿着州际公路82号驶回基蒂塔斯山谷,看见远处那片熟悉的风景,都会有一种归心的安定感。
这个周末,我又回到埃伦斯堡,晚饭后去扶轮公园散步。扶轮公园是一个由运动场馆组成的公园,有足球场、棒球场等设施。秋天的风依旧清爽,只是公园尽头多出了一片巨大的钢架工地。那是一座正在建设中的社区体育活动中心。
图3: 在建的大型室内体育娱乐中心
我查了资料:这是市政府通过公私合作模式建设的新体育与活动中心,预算约在一千三百万到一千六百万美元之间,市政府已筹得七百多万。未来,它将包括篮球场、室内步道、多功能空间,预计几年后完工。
我站在围栏外,看着工人们在阳光下忙碌,听见钢梁敲击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动——我仿佛看到一座城市在呼吸。它并不富裕,却在努力建设;并不喧嚣,却有自己的未来。有人说,美国是“发达国家”,似乎发展已经完成。但生活在这样一座小城,我看到的是真实的另一面——发达国家仍在发展,只是方式不同。
这里的成长不是拔地而起的奇迹,而是安静的延展:随着中央华盛顿大学的发展,学生增加、教师增加,新的住宅区在城市边缘展开,小企业在旧街道旁生根,大学更新设备,公园建设新场馆。
这种成长没有巨大的声响,却让人心安。它提醒我,城市和人一样,只要愿意,就能持续成长。
如今,我仍在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埃伦斯堡依旧风大、天高,街角的咖啡店依旧有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那栋小房子,在清晨听见火车穿过山谷的声音,闻到干草的味道,重新开始一种慢下来的生活。
图4: 我种的丝瓜
埃伦斯堡也许永远不会成为“发达”的城市,但它拥有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一种让人想留下、愿意归来的力量。而我,已经成为这力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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