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下)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老师都非常优秀(全是老牌大学生,多半华师),而我们呢,虽然有点“造反”精神和革命激情,却一点也不妨碍我们对知识的渴求,但是结果......却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首先是时间问题,课程表基本上看不出主副课,或者说政治、劳动成了主课;更扎心的是,就这么单薄(站在语数角度)的课程表也不能保证执行,总要临时安排一些“学工”“学农”;当然这是关心和爱护我们,免得将来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修正主义苗子。
我比较喜欢语文,但是语文教学最难,大概非得讲成政治课才算“没毛病”。所以若是问我高中语文都学了些什么?我只能给你一个白眼或者准确地说:仅记得杨老师的一堂课。
杨正环并不是我班科任老师,他只给我们上过几节课,其中讲了《祥林嫂》。若说我记住这堂课,不如说我记住了一个细节:当杨老师板书“祥林嫂值得尊重的是什么”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炸裂!我认为祥林嫂这个人物除了愚昧就是奴性,哪有值得“尊重”的地方?这不是开玩笑吗?结果老师带我们趟过一个小湾儿……对我来说犹如醍醐灌顶:“敬畏之心”……
最受不了的是工基和农基。力与反作用力还没完全整明白,又要“打破条条框框”“学以致用”,改学电力知识。元素周期表才背来十几个,就一下子跳到“五氧化二磷”,因为上级教育主管部门指示:掌握化肥知识才是当务之急。所幸也有另外一股清流,从西安某军事学院调回的方老师教我们数学,他好像不怕“扣帽子”——谁抢了他的课跟谁急;他的拧劲儿和他的驼背一样固执,偏要按照数学规律、按部就班地教学,以至于在那个轻慢数学的年代,班上大部分同学很快啃下了最难啃的三角函数(注:这里的“最难啃”主要是因为没有基础)。
学习不咋的,伙食更好不了哪里去。一日三餐白米饭,无论如何对得起良心,已经高中的我已然晓得自己的“基本定量”是多少,每天餐票控制在一斤决不敢随便突破,不能让辛苦劳作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给自己“兜底”。菜倒可以自己“做主”。星期六下午放学,在家呆一晚,星期天下午带上母亲准备的一袋米一罐菜然后从父亲手上讨点钱,高高兴兴地上学。“做主”的权限就是:可以要求菜品,比如这周是腐乳,下周便可要求母亲现做一罐;现做当然是质地较硬的蔬菜,多放盐也可以保质到周四;周五周六则可以去食堂“做主”了,而选择范围也只在二三分的菜汤或五分钱的素菜之间。
有一天我对母亲说,腌扁豆两三天就长白皮。母亲说,白皮不碍事,只要冇变味就可以。随后父亲给我5角钱,我说:“柴火钱就去了两三角(一斤米3分),你还要人活吗?”父亲可不管死活,却对我吼道:“有书读就不错了!” 这话没毛病,我也知道相比同龄人我应当知足,可就是听得不受用!于是我借菜长白皮的由头拒不带菜,以示抗议。结果上晚自习时,熊老师背着手进到教室并径直走向我,他把一罐腌扁豆和2角钱放我桌上,说是我母亲送来的,“你怎么连菜都忘记带?下次注意点。”
食堂每天中午都有炒肉片和烧鱼块,固定价2角钱一份,其消费对象是老师偶尔也有个别学生。我决定这个星期也要奢侈一顿,管他呢!决心下了,星期一就开始惦记,计划星期五中午干:2选1。这几天一直在肉片和鱼块之间纠结,终于盼到星期五中餐,当我握着2角钱菜票站在高档伙食区时我又傻眼了,原本在肉片和鱼块之间我确定了后者,可眼前出现了从没见过的炒肉丝——青椒肉丝。于是我果断改变主意,倒了一盘鲜美的青椒肉丝。
菜不行,饭却特美味,那才叫一个香啊!两个班的同学排队买饭,食堂没有餐桌,饭端到寝室去吃——菜就在箱子里,多方便。
打饭的炊事员姓项,一个身材肥硕的癞痢头;其实是头毛稀疏点,胖倒是很明显;可我们还是称他项癞痢。一日三餐,项癞痢用带柄的铁皮筒给我们打饭。其动作相当麻利,看似每一筒都打得结实而丰满,但他有魔术般的技巧——中空!因此同学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觉得饭的分量不够:3两米饭不应该只这么一丁点儿呀?妈的,俺还冇吃出味儿就了了……于是项师傅的祖宗十八代天天被大家问候。
备注:文章中的“华师”指的是华中师范大学,当年应该是华中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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