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下)
从下屋郭到学校路经两个垸穿过一座窑场几处垄田和一片山地,那些田埂及山地小道留下了我们无数小脚印,是的,只要不是很冷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光脚丫上学。冰冷的下雨天也是要穿雨鞋的,我已经告别了油鞋有了一双马口胶鞋(叫套鞋),却又羡慕极少数同学的靴子。穿靴可以任意涉足还能踹击水坑以溅水作乐。雨天路滑,跌跤是很常见的,没人笑,自己爬起就是,被人幽默地来句“捡到钱了”也是笑笑而已。
一路上最难走的是祝塘边的田埂,又窄又滑而且还有缺口,有时候缺口冲大了需要跳的,每当这时靠近凤兰的同学会自觉帮她一把,一般拿伞牵或扯着衣袖——从没人触碰过她的手。多雨时节我们宁愿“晴带雨伞”,唯独凤兰她从不在晴天带伞,突遭雨袭她就找人共伞。一般都跟我共,我伞大、双鸡公的(即上下两道卡簧)。大家都清一色竹制篾骨大红油纸伞。到老年了,我还时常想起那把伞,想起伞就想到共伞,但是于今却又有不同的认知角度:当年凤兰未必目测过伞的大小,选择共伞或是别的因素比如成绩。
有一件事颇有点魔幻,好像统一定制的生理功能。我们这帮小孩在上下学途中总是不约而同地一齐屙尿,不仅同时,还比远,有时也会淋射一只青蛙;但是每次屙尿之前大伙总会关照凤兰一声、叫她背过脸去,她也乖乖照做。记得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我们屙尿时,凤兰却转身到坟包一侧也蹲下尿尿,男生很快完事、突然有人喊一声“鬼来了”,于是大家哄的一下飞跑,跑好一段才停下来回望吓得嚎啕大哭的凤兰,都笑得肚子疼。
这还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因此我们上下学途中“害人”也是在所难免的。印象中最多的是偷黄瓜,有时也会折人家高粱秆玉米秆当甘蔗啃,偶尔也对萝卜红薯下手。少年做事只凭感性而没理性,有一次我竟偷殷垸的黄瓜。外婆是这垸人,本来我是有顾虑的、怎奈那家黄瓜实在太诱人。不料刚刚离开作案现场就被人发现了,虽然摘了红领巾却听到一句“那不是俺垸外甥吗?”,还是让我无地自容。后来每次路过殷垸,我总是低着头生怕被人瞧见。
花絮不老少,记得一次在新垸(当时叫七家)一户丁姓人家门前偷毛桃,凤兰望风、几个娃同时动手摘桃,不料一只带鸡崽的老母鸡主动攻击我们,更搞笑的是这家伙也认大小,几个人一起它偏追个子小的茂水,结果把他屁股啄出血。茂水光荣挂彩,我们却笑他屙屎不揩屁股——味儿大。
偷吃而不怕被人赶的是桑葚,它似乎是约定俗成的共享美味——有见卖桃卖梨卖橘子……但从没见过卖桑葚的。当地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樟”一说,七家两户姓陈的后院有几棵大桑树,结的桑葚又大又多,绿叶掩映下由红到乌一串串让人垂涎。每到桑葚成熟时节,我们总是盼着快点放学。放学便一路小跑地赶往七家,爬到树上大快朵颐。家人怕我们摔了手脚,就像禁止玩火一样历来禁止我们上树的,我们从来也是应承的,但手上嘴上的乌青颜色出卖了我们,于是我便少不了吃栗子。
当然,也有野外自然生长的吃食,算是老天爷的馈赠吧。主要有三种植物而且采摘时间都很短,都在初春时节:一是麻麻控,应属野生月季科,其初生的嫩茎可以吃的,不甜不香但也无任何异味。二是麻雀羊,多长在地边和坟上,是一种茅草的草芯,但不是草而是鲜嫩的花絮,有点淡淡的清香,算得上美味。三是坟上长的一种草本植物,取其块状根茎、叫做鸡腿,须剥皮吃。最应该感谢祝塘南那片山,让我们享受不老少回味无尽的麻雀羊。尝遍了世间美味,梦到的还是麻雀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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