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们的心理空间,是怎样的?这是一个宏大的主题。
作者的心理空间,和生活、工作有关,又不完全受限于它们。一个理工科院校毕业的博主,完全可以释放“文青”“文中”“文老”情怀。
作者的字里行间,不仅仅是文字构成的书面空间,或者赛博空间,还折射出博主的心理空间。心理空间,好似深邃的深地深海深空一样,需要排除许多外在的干扰才可以探究。文字,可以是一种试纸。文字背后的故事,可以称为试金石。
一个义务阉割公猪的乡间沉闷汉子,如何蜕变为针对疯牛的挑战者?一个修理地球的高级技术员,如何在岩石上写下对得起太行山的抒情长诗?一个对外宣称是资深文科教授的人,如何在一篇千字文里被审读人扒拉出十来处驴唇不对马嘴的地方?这些看似无法统一到一个人身上的事情,完全可以在现实中波澜不惊地上演。变换的无非是时间、地点和人物的行头。
一个激情四射、想象力迸发的博主,完全可以借助于母语文字的力量,写下三年后自己都不“认识”的文字。也就是说,他在心理空间中编制出的文字空间,事后连他自己也会觉得疑惑?这些文字,是我生产的吗?就好像一个凭借裙带关系飞黄腾达的贵人,面对自己的前妻、面对自己的私生子,不敢正视一样。这样的比喻不一定恰当。
从宽泛的意义上讲,开博即作家,写文即作家。无论相信什么学说、宣扬什么学说、理念,都可以是作家。是不是经典的作家,需要时间的淘洗。
“黄粱之梦”中的主角用一顿饭的时间,演绎了一生的起伏跌宕。这是作家的文字功夫,也是作者心理空间的一种延伸。
现实中的丑陋空间,可以被幻想空间、心理空间、虚构空间完美地消解。《蝴蝶梦》里的丽贝卡为何阴魂不散,这个不出场的女主人公如何成了小说的主角?作家的心理空间,赋予(外表美丽的)丽贝卡以“丑陋与凶恶”的力量。阴森森、龌龊龊的留守管家,为何宁愿称成为丽贝卡的殉葬品,也 不愿意接纳年轻的“新主人”?她把自己当成了庄园的代理主人了,无法接受一个年轻貌美、看上去十分幼稚的新主人。管家陷害、贬低“新主人”的凶恶嘴脸,不仅考验了作者的心理空间把握能力,也考验了演员对心理空间的把握能力。庄园作为一种沉闷的生活空间,为作者、演员发挥创造力,塑造角色提供了场所。
“作家和一个普通人的心理构成有什么不同。我觉得首先就是作家是内在有隐秘创伤的群体,这种创伤可能是个人化的,可能是因为国家或民族命运赋予的,但它一定很深地存在在作家内心空间里一个最深最隐秘的所在。”说这句话的人,曾经做过编辑,写过编辑部主编的多角故事,现在以写作为生了。
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为例(曾经被安排一个孕妇陪同,为某部作品写检查)、以卡夫卡文学奖得主阎连科(或许将来也会得诺奖?)为例,两个遭受过当权的奸佞之人迫害的军人兼文人,隐秘创伤在文字中不仅是蛰伏,而是“欲盖弥彰”的。
人体有自我修复功能,伤口处会留下伤疤。心理的自我修复,可以让作者在修复过程中得到升华。作者的文字,不仅仅是简单的心理修复,而是完善完善再完善的心理修复。那些伤痕最深的地方,保不齐会长出“最美的花朵”。这种修复,可能会接连失败,从而不断溢出一些情感分泌物——作品。
何谓“更绚烂更疯狂的生命力”?作品的人物具有绚烂疯狂的生命力,依赖于创造人物的“上帝”的 “更绚烂更疯狂的生命力” 。创造者,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力全部投射到作品中、人物中(除非他不要命了)。莫言的《红高粱》毕飞宇的《玉米》迟子建的《亲亲土豆》阎连科的《年月日》等,这些看似农作物的标题下,都隐藏着小说人物的生命力。莫、毕、迟、阎的作品,往往有视觉、味觉(文字)冲击力。而迟子建的作品,即使描写忧伤也是温和而优雅的。阎连科的有些作品,看似正体荒诞,细节却非常真实。
为何有些作者诉苦,创作一部大作品后感觉体力透支太大?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生活得像地狱里的小鬼一样,才能创造出孙少平等活生生的人物。活生生的人物创造出来了,支出的是路遥绚烂、疯狂的生命力。
正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所说:搞研究就像在地狱里爬行。探究作者的心理空间,难度不亚于在坚硬的花岗岩上打隧道。
创造力是灯光,是生命之光。连萤火之光都发不出来的人,永远走不出黑洞洞的“人生隧道”。
可惜的是, 有些人道貌岸然、假装在创造、在研究、在报(水分偏高的)奖,发表出来的文字死气沉沉、干干巴巴、虚头巴脑,一点真实生命的迹象都看不出来(有的未必是原创,有的标注了原创的隐含着抄袭和夸大)。这样的文字,折射出来的是作者心理空间的昏暗。自我感觉再好,也掩盖不了事实。
而那些埋头苦干,潜心研究、创作、探索的人,未必在聚光灯下高调出镜,他们的文字,他们心理空间的精神气质却可以阳刚、向上、奋发,他们的创造、他们的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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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字(八零后同学的):
作家的心理空间
孙频
小说中自有它的空间,有的小说疆域较宽阔,物理空间较大,有的小说空间是纵深方向的,切口不大,但向内挖掘较深,就是内在空间比较深。其实作家也是有着心理空间的。心理空间得以成立,主要还是因为作家的一些心理因素。首先是作家的心理冲突。所谓心理冲突是说一个作家只有保持与这个世界的不和谐的时候。内心才会充满对不复存在的世界的渴望。对于作家来说,这种渴望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如果已经与这个世界十分和谐,那内心里是平静的,也就少有表达的欲望,即使表达也不会去探究。没有探究就不会有文学。
其次是作家的内心秩序。文学属于艺术,那么作家的内心秩序也是一种艺术化了的内心秩序,就是说作家的内在不应该是一种完全符合世俗逻辑的秩序。作家要创造的是一种多重的感知,是对既定边界的模糊,作家的内在生命需要比寻常的生命具备一种更绚烂更疯狂的生命力,去填补这个世界上的某些缺失或创造一种最本真的物自体。这样的艺术家内在秩序对于世俗秩序来说可能意味着一种破坏性,但对于艺术和文学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这种艺术化的内在秩序还意味着具备比寻常人更多的悲悯和爱,我认为小说里是应该有感情的,作家的内心如果没有感情,那写作就会变成一种对世俗高高在上的审视,而缺少同情与悲悯之心。
再次是作家的心理机制。就是说,作家和一个普通人的心理构成有什么不同。我觉得首先就是作家是内在有隐秘创伤的群体,这种创伤可能是个人化的,可能是因为国家或民族命运赋予的,但它一定很深地存在在作家内心空间里一个最深最隐秘的所在。这个所在蛰伏很多年之后会成为一个作家创作的最初动力,那就是修复的欲望。可以说所有的艺术都是白日梦,都是不安的结果,都是试图在解决一些类似绝境的问题,所谓绝境就是不可解决的矛盾 。有句话说作家们写的书其实不外乎是自传,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作家无论怎么写,可能都摆脱不了一些原生性的创伤与折磨的纠缠,于是写作变成一种对最初的创伤的演练,直到它看起来不再像一个伤口,在这个过程中作家获得了治愈,而写作本身具备了也因此具备了一种类似于佛陀的救赎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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