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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思维、抽象思维及逻辑思维

程京德

伴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经常可以看到有关“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是否能够具有思维能力，尤其是逻辑思维能力？”的讨论。显然，要彻底地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先清楚地定义“思维”以及“逻辑思维能力”到底是什么？本文试图澄清“形象思维”、“抽象思维”、“逻辑思维”这些概念之涵义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词典/辞典中对“思维”的定义

《汉语大词典》定义“思维”为：“指在表象、概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认识活动的过程。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活动，是从社会实践中产生的。”[1] 

《汉语大词典》没有定义“形象思维”的词条。[1] 

《汉语大词典》定义“逻辑思维”为：“人们在认识过程中借助于概念、判断、推理反映现实的思维方式。它同形象思维不同，用科学的抽象概念揭示事物的本质，表述认识现实的结果。也叫抽象思维。”[1] 

《现代汉语词典》定义“思维”为：“在表象、概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认识活动的过程。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活动，是从社会实践中产生的。”[2] 

《现代汉语词典》定义“形象思维”为：“文学艺术创作过程中主要的思维方式，借助于形象反映生活，运用典型化和想象的方法，塑造艺术形象，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2] 

《现代汉语词典》定义“逻辑思维”为：“指人在认识过程中借助于概念、判断、推理反映现实的思维方式。它以抽象性为特征，撇开具体形象，揭示事物的本质属性。也叫抽象思维。”[2] 

从上面的汉语权威词典的定义我们可以看到这样几点：（1）《汉语大词典》及《现代汉语词典》对“思维”的定义完全一致，都限定“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活动，是从社会实践中产生的”。（2）《汉语大词典》没有定义“形象思维”的词条，却在“逻辑思维”的定义中以“形象思维”作为对比；《现代汉语词典》把“形象思维”限定在文学艺术领域。（3）《汉语大词典》及《现代汉语词典》对“逻辑思维”的定义基本一致，并且都把“抽象思维”当做“逻辑思维”的别称。

《哲学大辞典（修订本）》定义“思维”为：“(1)人脑对现实世界能动的、概括的、间接的反映过程、包括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通常指逻辑思维。思维是在社会实践的基础上，通过对感性材料的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分析和综合而进行的。同用感觉、知觉、表象等感性认识的形式反映现实对象不同，思维作为理性认识的过程，它对现实的反映具有概括性和间接性的特征。所谓概括性是指思维能对感性认识阶段所获得的材料进行加工制作，从大量个别现象中概括出一般的东西；从许多特性中概括出本质的特性，从无数的多种多样的联系中概括出比较本质的规律性的联系。所谓间接性是指思维能透过直接的感性的东西，从现象到本质，从事物的外部到事物的内部，并能运用已有的经过实践检验的知识，无须借助直接经验而推出新的知识。 …… 思维是在社会劳动过程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人的一种抽象活动的能力，是人类认识活动的高级形式。 …… 思维的形式是概念、判断、推理、假说、理论等，思维的方法是抽象、概括、归纳、演绎、模拟、分析与综合等。（2）指意识、精神。与“存在”相对。” [3] 

显然，与汉语词典相比，哲学大辞典对思维的定义更为清楚详细。但是，哲学大辞典的定义中没有“抽象思维”这一划分。

OED 定义“thinking”为：“The action of think.  1.a Thought, cogitation, meditation, mental action or activity, etc.  1.b. pl. Thoughts; meditations, courses of thought.  1.c. spec. Imagination, fancy; idle fancy. rare.  2. The holding of an opinion or opinions; judging, mental viewing; opinion, judgement, belief; phr.” [4]。 仅供参考。

“形象思维”、“抽象思维”及“逻辑思维”

参考上面词典/辞典对“思维”的定义，我们来定义“形象思维”、“抽象思维”、“逻辑思维”并且考查它们之间的关系。

首先，如果定义“思维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活动，是从社会实践中产生的”，那么，由于人类是在自然界长期进化而成的高等动物，人类特有的精神活动思维也同样应该是自然界进化的产物。所以，“形象思维”、“抽象思维”、“逻辑思维”三者应该是按照一定顺序形成的。先有“形象思维”，出现在人类还没有语言文字的年代；其次是“抽象思维”，在人类社会形成了语言和文字有了概念抽象之后才有可能出现；最后，当人类社会进步到古希腊时代，在论辩中需要以公认的逻辑规律/法则来判别论辩过程及结论之合理性的时候，所谓“逻辑思维”才有可能出现。 

“形象思维”是一种通过感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知觉、想象、幻觉、轮廓、图形和图像，在大脑中形成的表象为基础来思维的，不需要借助语言文字来表达概念的思维方式。

在人类社会还没有自然地形成语言和文字的时候，所有的人类个体的全部思维活动都是形象的。现今，还没有习得语言和文字的婴幼儿的思维活动也都是只能是形象的。具备了语言和文字能力的现代人类个体，无论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应该是很难再有纯粹的形象思维了。

“抽象思维”是一种通过感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知觉、想象、幻觉、轮廓、图形、图像和文字，在大脑中形成的抽象概念为基础来思维的，通常需要借助语言文字来表达概念的思维方式。由于使用抽象概念，所以抽象思维都注重于对事物的本质及基本性质的理解和描述，具有概括性特征，通常都涉及比较一般性的内容。

“抽象思维”与“形象思维”的差别在于前者必然使用抽象概念而后者则不必。

“逻辑思维”是一种在思维过程中使用论证或推理的、并且以某些“公认的”（下面说明）逻辑准则来作为判别思维过程及结果之正确性/合理性的评价标准的“抽象思维”。 

“逻辑思维”与“抽象思维”的差别在于前者必然使用论证或推理并且遵循某些“公认的”逻辑准则而后者则不必。因此，逻辑思维必然伴随有正确性/合理性的评价，而抽象思维则未必。任何逻辑思维必定是抽象的，但是并非每个抽象思维必定是逻辑的。 

由于涉及到“公认的”逻辑准则，所以，这些逻辑准则如何限定就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显然，基于不同的逻辑准则[5,6]，同一抽象思维过程及结果当然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评价。

笔者在本文中给出的“形象思维”、“抽象思维”、“逻辑思维”的定义以及对它们三者之间关系的陈述与词典/辞典中给出的定义相当不同。究竟怎样的定义更为合理、更为准确，似乎不应该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而是应该有个确切的结论（这也是笔者撰写本文的初衷）。

烦请有兴趣的读者给予指教及参与讨论。

参考文献

[1] 《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辞典出版社（2000），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2]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商务印书馆（2021）

[3] 《哲学大辞典（修订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

[4]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2nd Edi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5] 程京德, “逻辑学是什么？” 微信公众号“数理逻辑与哲学逻辑”，2023年1月25日。

[6] 程京德, “为什么在逻辑学中存在有如此众多的不同逻辑系统？” 微信公众号“数理逻辑与哲学逻辑”，2023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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