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印度人才能回归印度吗？

（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乌云其其格 研究员 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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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美国新泽西州立大学David Finegold教授及其团队，通过网络发放问卷，对当前正在美国攻读研究生学位或已经获得学位的印度人的回国意向进行了调查。研究小组为开展这项调查，共向2500名印度人发放了问卷，结果收到998份有效答卷。接受调查的998人中，有40%是在读硕士，26%是在读博士，8%正在做博士后，17%已经在美国获得学位并进入了美国劳动力市场，3%获得学位后已经回到印度，另外还有6%虽然很难划分到上述5个群体中，但问卷有一定意义。

调查结果显示，印度吸引这些留美人才回归的机会很大：因为只有8%的人表示强烈希望留在美国；其余的人要么希望在具备一定工作经验后回印度，要么尚未作出决定。这项调查还发现，阻碍那些获得硕士、博士学位和接受了博士后培训的印度人回归祖国的最大因素是：官僚主义、贪污腐败以及缺少研究机会。

一、印度面临的人才挑战

印度政府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增加和提升高等教育机构从教人员的数量和质量。印度早已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多的高等教育机构，而且它还计划在下一个10年中倍增其高等教育能力。要想到2020年使其青年人口中的20%（4千万/年）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印度政府须要在当前504所大学的基础上，再增加800所大学，使学院的数量从26000所增至61000所。

或许，在实现上述目标的过程中最大的局限性是缺少合格的、具有高级学位的教师。印度的学生和教师的比例早已达到26:1，这相当于中国的两倍。而且，印度大学老师的增长率比学生增长率的一半还低，教师的严重短缺令人担忧。随着学生数量的快速增加，即便是想要单纯地维持当前的教师和学生的比例，那印度也需要在目前60万教师的基础上，新增100万名教员，而且这还没有将高等教育系统退休和离职的人员数量算进去。

在工资有限和随之出现教师的高流动率（许多教授离开高等教育机构前往私营部门）的情形下，要想应对这个挑战就更加困难。很难从比较的角度来评估印度高等教育部门的工资收入。一项题为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of Academic Salaries: An Exploratory Study的研究显示：一方面，在所取样本国家中，相对于人均GDP，印度的大学教师的收入最高，而且他们通常还可以获得非货币利益（如，校内住宅）；另一方面，2005-06年大学教师的平均月工资为1547美元（1151-2071美元之间），这一水平刚刚超过国际平均水平的一半，而且从经历和职业生涯发展过程来看，印度大学教师的工资增长速度在15个国家中是最低的。这是印度在国际人才竞争中的弱点。为此，印度政府最近对大学教师、公立大学的博士生的工资做出了许多改进。

印度距离发展成为一个博士和硕士供应充足的国家还有很大的差距。博士生的增长远不及所有学生数量的增长趋势——在1985年，博士生占高等教育总量的0.7%，到了2000年下降到了0.5%，之后在2005年又达到了0.64%。如果这一比例能够维持下去，就意味着在2010年，1360万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中有大约10万人是博士生。如果博士生平均需要3年完成学业，在没有辍学和延期的情况下，假设他们全部选择了学术职业，就意味着每年有33000名博士学位获得者准备进入大学成为教员。按照这一博士生培养规模，印度在30年后才能达成其提出的宏伟目标，而那时现有的教师中又有许多人面临退休，还有一些人则可能中途离开高等教育部门。因此，想要满足大学对教师的需求，吸引那些在过去几十年中离开印度并在国外获得学位的印度人回国将是十分有意义的。

二、离开印度到国外学习的原因

在探寻印度毕业生回国发展的意愿之前，有必要弄清他们出国获取学位的原因。高质量的教学、顶尖水平的研究、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毕业后更好的选择机会、对移民美国和在美国找到工作的渴望、家庭原因等，都被认为是吸引青年人去美国学习的非常重要的因素。高质量的教学是半数受调查者认定的最重要的因素；与此相对应，将渴望获得学位后在美国找工作并定居作为留学原因的人的比例却惊人的小，只有8%。

由于家庭原因选择赴美留学对于年龄稍长的受调查者更为重要；36岁以上的受调查者选择家庭因素的是最年轻的群体的两倍。与此相反，26岁以下的年轻人更多地选择了高质量的教学，而那些36-40岁年龄段的人更多地强调的是顶尖水平的研究。

不同学科领域的人选择赴美留学的原因也各不相同（参见表1）。那些自然科学领域的人们认为顶尖水平研究最重要（62%），但是商务和法律领域的学生会认为毕业后更好的选择机会（43%）更重要。

表1  不同学科领域的受调查者赴美留学的原因

对应于不同的受教育水平和所处职业阶段，受调查者赴美学习的原因也表现出了一些特点。所有的群体都非常关注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博士生和博士后最强调顶尖水平的研究；硕士生选择“渴望移民美国或在美国找到工作”的人数是博士生的三倍，但他们可能会失望，因为硕士要想在美国获得工作许可更难一些。对于那些已经回到印度的人来说，高质量的教学是他们选择到美国留学的最重要的原因，而对于那些在美国工作的人来说，“毕业后的更好的职业选择机会”和“渴望移民美国或在美国找到工作”是他们选择留学美国的主要原因。

为了留住本国的学生（为在国外受教育，这些印度人已经在花费了40亿美元），增强国内高等教育能力，曾有人建议印度政府，允许外国大学在印度办学。IIT也曾请求高教部允许它们长期雇用外国教师，来帮助它们填补合格教师的空缺（大约有40%的空缺）。带着这些有关改革的问题，我们向受调查者询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印度的大学能够提供美国式的教育，他们是否首选在印度学习？结果有21%的人选择“是”，35%的人选择“首选去美国”，还有44%的人选择“不确定”。

三、对回到印度的渴望

在本次调查中，最使人受打击的发现和最使印度的决策者受鼓舞的信息是，有很大一部分在读的研究生和一些已经完成学业的印度人指出，他们尚未决定是否回印度工作（参见图1）。大约有3/4的受调查者（74%）计划最终回到印度或早已回到印度，其中大部分（53%）受调查者更愿意在美国工作几年后再回印度。与此相比，只有8%的受调查者说他们不愿意回国，其中有一半的人指出他们将通过就业来避免回到印度。另有16%的人回答说，只要能找到最好的工作，在哪儿都行。

图1  回国意愿

毫不奇怪，人们是在学习及职业发展的进程中，逐渐弄清楚他们想要到哪里工作的：对硕士生群体而言，5个里面有4个人的回答是，尚未决定要到哪里工作或渴望回印度前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相比之下，博士生和博士后的这一比例分别为67%和48%。大多数博士后都在积极寻找他们的下一个位置，他们要么坚定地宣称不愿意回到印度（10%），要么回答说他们（不包括那些已经回国的）正积极关注回到印度（42%）的事宜。

在不同的学科领域，他们的回国意愿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差别（参见表2）。自然科学领域和医药/保健领域的受调查者各有超过1/3（36%）的人称他们愿意回国或已经回国，这一数字超过了平均值（21%）；但商务和法律领域的受调查者只有8%的人希望或已经回国。

表2  不同学科领域的受调查者的回国意愿

四、影响留学生做出回国决定的主要因素

调查显示了影响印度留学人员回归祖国的主要因素，它们是：

因素1：生活质量

生活水平、住房供给、生活质量、社会文化舒适度

因素2：职业

职业发展机会、对研究的支持/发表和出版的机会、获得满意的第一份职业的机会

因素3：障碍

官僚、贪污和腐败

因素4：回报

对祖国的回馈、帮助印度建立高等教育系统

以上4个因素中只有一个因素——渴望回馈祖国——与他们渴望回归印度有正面的关联。生活质量和职业因素的影响相对比较复杂，但是一般说来，在美国这方面的条件会更好一些；如果高等教育机构想要吸引人才回归，就必须消除或减轻“官僚”、“贪污、腐败”等不利于人才回归的因素。所有4个因素是那些留学人员是否希望回到印度的最重要的预报器：生活质量、职业和社会问题会使他们不太愿意回国，而回馈祖国的意愿则会促进这些留学人员回到印度（参见图2）。

图2  影响留学生做出回国决定的4个主要因素

五、吸引海外印度人才回归

这项调查的核心发现是，印度的决策者和高等教育界的领导者拥有巨大的机会来吸引海外人才回归，从而满足印度高等教育部门的迫切需求。印度有一个巨大的海外留学生群体，他们有的刚刚获得学位，有的已经在获得学位后拥有了几年的海外工作经历。印度的大学及其领导者如果希望吸引这些重要的人才回归印度，可以采取以下步骤：

（1）设立 “为印度高等教育而教”（Teach for India HE）项目。有很多证据表明，当人们进入就业市场时，如果刚好遭遇经济衰退的逆境，那么他们的求职经历就会对他们此后的职业发展产生很多负面影响。这在今天的美国高等教育部门很常见，那些投入了5年或更多时间完成博士和博士后训练的人们发现，他们不得不同前两年毕业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的那些人去竞争。今年提供的就业机会虽然比往年多些，但仍然十分有限，因为美国削减了公立大学的预算。这对印度来说是个机会，它可以设立一个“为印度高等教育而教”奖学金项目——为青年人提供一个为期2-3年的师资博士后或助理教授职位——吸引那些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的人才回印度工作。印度可以将这个项目做成印度的一个品牌，就像美国的“为美国而教”[1]项目那样。

（2）为印度的高等教育界培养领袖。终身制的实施和强迫退休制度的取消使得美国的大学积攒了太多的曾经做过学术领袖的资深教员。印度或许可以设立一个“提前退休”计划，为这些资深教员提供一个一次性的红包，聘请他们在印度的大学里担任领导职位。理想的做法是，对每一位从美国引进的学术领袖配备一名印度搭档以帮助他们适应制度环境变化。这样做可以为迅速膨胀之中的印度大学提供它们所急需的领袖人才，也可以为印度高等教育管理注入新意。与“为印度高等教育而教”相比，这个项目对于那些年纪大的印度学者具有吸引力，而且，这些人早已在美国功成名就，并准备报效祖国。

（3）改进印度的学术人才通道。虽然从美国吸引青年人才和资深教授回国能够帮助印度满足其研究机构建设的短期需求，但是从长期的发展来看，印度必须构建自己的人才库，依靠自身的力量培养博士和学术领袖。扩展已有的富布赖特和汉弗莱（Humphrey　Fellowship　Program）奖学金项目，有助于在美国和包括印度在内的其他国家之间，形成人才的双向流动机制，这将有助于印度解决其对人才的长期需求问题。此外，还可以针对高等教育系统的领导层设立一些短期的培训项目，开阔他们的眼界、增强他们的领导能力。

（4）提升高等教育管理的质量和透明度。应当消除或减少影响人才回归的最大障碍——官僚主义和贪污、腐败。要想做到这些，必须给大学以充分的自治权和独立性，使大学不单纯地听命于政府和民间的赞助商。印度需要的是强大的公共、私营和非赢利机构，它们必须拥有如美国和英国的研究型大学那样的独立董事会和管理条例，这样才能够为它们带来一流的管理。作为这种运作方式的回报，研究机构必须形成高质量的教育和研究成果。

（5）尽可能为更多的大学教师提供研究机会。对于有潜力的候选人来说，一个提供研究机会的学术职位远比单纯开展教学的机构有吸引力。政府正在创建的那些创新型大学必须像磁铁一样吸引住那些海外人才。要想把印度的大学和学院都变成研究型机构，从经济的角度来说，是不可行的。虽然难，但在此方面，即便是一点点改变，对于人才招聘也大有益处。印度应当尝试向大学教师提供小额的研究资助，为那些最具生产力的研究人员提供周期性的休假、减少他们的教学负担，增加竞争性的研究资助，培育国家实验室和大学之间的伙伴关系。

（6）提升州政府资助的大学和私立学院的质量。多数印度大学教师都分布在州政府资助的大学和私立学院里。州政府资助的大学占公共高等教育部门的55%，而且私立学院数量已经超过了公共机构。但是，这些机构的吸引力远不如国立大学和研究机构。这可能与两个因素有关：缺少学术自由和对研究的资助。在创建新的研究机构时，更多的管理透明度和自主性至关重要。如果印度不改革州政府资助的大学和私立学院，以确保它们为教师和学生提供最好的条件，那么它们就无法满足印度对高质量教育的需求。

（7）提供政府研究生奖。许多国家都有资助其最优秀的学生赴海外留学的奖学金项目，而作为这些项目的附加条件，通常要求学生承诺毕业后回国服务。我们向受调查者询问，如果有一个类似的项目，但要求他们回到印度并给他们一个教职的话，对他们来说是否有吸引力时，有1/3的人回答“是”，还有32%的人回答“或许”。

（8）改进印度大学招聘教师的程序。印度的高等教育系统要想大规模招聘新的教师，填补数量巨大的空缺职位，那么就必须改进招聘程序，使其变得更加合理和顺畅。当前，在公立大学中只有印度理工学院（IIT）和印度管理学院（IIM）以及新近建立的国家研究机构能够按照世界水平的研究大学的方式来实施人员招聘。对于大多数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大学而言，人员选拔决定过程缓慢而且还参杂了一些政治标准。印度的大学需要更多的自主性，使它们能够以更有效的方式招聘人员。

（编译自：新泽西州立大学研究报告Will They Return ?;  http://smlr.rutgers.edu/research-and-centers/smlr-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