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心心念念的,太座总想着要去看看她的老干妈。
有好多批,同时期一起插队去安徽的老姐妹们去过原先的“插队落户”的地方,回来都说原先熟悉的,现在梦里常出现的,过去蒙着眼睛都能摸到的,都没有了印迹,住的房子没有找到,洪塘生产队没有找到,草庵公社也没有找到……
毕竟有五十多年了……一群的懵懵懂懂中学生,出了课堂就踏上了田埂,出了家门就到了农村。临塘(洪塘)的水边搭起的土坯房是知青们的家,夏天墙上打个洞是窗,冬天堵上块泥巴就是帘,白天出工挣工分,收工种菜养鸡堆柴火,一日三餐轮流着自个做……太座那时是知青小组的头(组长),知青小组年年被评为县里的先进集体,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当地老乡们的关照和尊重……
老干妈是这个村里的一位普通的农户,正直爽朗,浑身散发着朴实热情的热乎劲,她的不时出现,驱散了这片土地上原本沉闷的气氛,焕发了年轻人的生命力,就仿佛在这片贫瘠单调的空气里蒸腾起了湿润的氤氲:
几天不见,老干妈会托人打听太座近来还好吗?是到公社开会去了吗?赶紧,通知中午抽空回家一趟,就说老干妈准备好了西红柿炒鸡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用棉籽油炒的,又麻又涩,可西红柿炒鸡蛋在当时可个个都是稀罕宝贝,不是轻易就可以吃到的。渐渐的,如今西红柿炒鸡蛋也就成了我家的传统保留“私房菜”,一旦有此菜上桌,太座无不津津乐道的要炫耀一番她曾被老干妈宠着的“保留节目”;
尽管当时是多么“不堪”,但对美好“未来”依旧抱着深信不疑。那一年太座没有回上海过年,老干妈知道了,把她叫到自己家里来过,晚上就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当碰到那只冰冷的脚时,老干妈一把把脚抱在暖暖胸前,口里喃喃的说“你这闺女,这脚怎么这么冷啊!”这一夜,太座应该睡得特别香特别沉,这一夜的故事太座给我讲了起码有九百遍;
……
既然心心念念,心里放不下,总要让自己心安,能够放下来才好。一路摸索,一路询问,AI时代,人性终究是生活的一贴解药,也是回馈后代的一份福祉传承。心诚则灵。终于打听到,老干妈最小的儿子,小五,如今已经是位饶有名气的种粮大户,也就是农民企业家了。循着这个信息,在平坦辽阔的农田里,当看到突兀地冒出成建制种粮设备的高大厂房时,那一刻知道是找到了。确实,当年腼腆的小孩成了俊朗的时代“冲浪汉”,周边旧貌换了新颜,唯独旧时的那口池塘还在,更大了些,土坯房早已经没了踪影,村里那口喝水的土井还在,可如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可惜,老干妈已经不在世了,饮水思源,她带给了人们许许多多温暖的记忆,那些点滴,无疑是一份财富,会一直留在人们心里。
人间从不缺善良和爱。一路寻寻觅觅找似曾相识的道路,幸运地遇到了原本生产队里一起在田里干活的当地大姐,昔日相助想帮,今日相拥相惜,分手时难舍难分,再三嘱咐要各自珍重保重……给人温暖,赠人希望,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修行。
人生就是这样,老干妈们,有人还惦记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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