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如何老去

文/蓝莲花瓣

人生有一个永恒的主旋律，那就是生与死，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每一个人却又很难面对这个问题。因为，生与死虽然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和经历的事情，它却根本不在我们的把握之中。因而，事实上来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超越生死的英雄，我们在生死之间的过程中所承担的痛苦，造就了我们的英雄气质，也成就了我们的一生。

当我们开始向死而生，热爱生命和生活的那一刻，我们其实是流着眼泪，又对活着的痛苦甘之如饴。命运注定了，每个人的生命是生与死之间隶属悲剧的英雄主义。你没有办法把这些痛苦卸载掉，你只要活着就得将人生中的所有痛苦扛下来，而你把它扛下来，你就是英雄。在这一点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无差别的英雄人物。

而我们个体之间的差别，只在这个过程中所经历的具体细节、我们情感体会的细节，还有我们在此过程中所能领悟到的精神境界，乃至智慧。

美国作家米奇 阿尔博姆在他的传记式小说《相约星期二》中记述了一个社会心理学教授莫里 施瓦茨教授在得了渐冻症之后十四个星期的每个星期二给米奇所讲授的最后一门人生哲理课。书中记述，这种病让人逐渐无力，使其“灵魂清醒无比，却被禁锢在脆弱的躯壳里。”但是，仔细想想，每个人的人生不就是从渐动到渐冻的一个历程么？

初生的人类，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几乎得化一年的时间才能学会走路，需要用十八年的时间来成人，除此之外，人类的脑力和灵魂却是终生都可以成长的。然而，等到人类完成了生殖繁衍的任务，更年期告诉人们，你们该走进“凋谢”或“萎缩”期了。从这个时段开始，人们的胳膊腿，腰，颈椎，各种零器件就逐步走向“渐冻”，仿佛上天注定要收走那些曾经放置在人们身上的活力。

无论年老的人是否有老年痴呆，在你越来越行动不便，老眼昏花的时候，你的脑子是保持着活跃的，就是说“灵魂”它是鲜活的。老年痴呆，只不过是不再按照曾经的、普世的常理出牌而已，不能正常地与别人交流了，他心里所思所想别的人无法明了。正如龙应台所说，人们最后，终将“带着说不出的懂离开人世。”

如此，在生与死之间的人生，是注定了的悲剧，而人们又必须感谢上苍，给予人们珍贵的机会，让人们来体会这个悲剧。如果早已注定没有例外，开始和结局都不用我们去猜测，那我们在生与死之间唯一能够拥有的就是珍惜这个体会的机会。这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不幸的事情。幸运的是，我们还有机会可以体会人生。而不幸的是，我们压根不知道、无法把握这个机会的开始和结束。

当我们已经到了足够的年龄，当老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的时候，我们又当如何面对？我们将如何老去？如今，总是会遇到养老和去殡仪馆的事情，朋友们在一起如何老去的问题就是无法回避、常常议论的主题了。

虽然人总是有软弱和恐惧的情感内核，但软弱和恐惧完全起着负面的作用。而当自然人体“渐冻”，行动能力下降，身体机能减退，生病和疼痛如影随行，人的情绪和心情自然会受到影响，它们就会不断地激发我们天生就有的软弱、恐惧、抱怨、难过、生气，甚而至于迁怒于别人，总是挑刺，看不惯当下的世事，看不惯年轻的一代，几乎要与当下的社会格格不入了......在今天的社会中，对于年龄渐老的人，还有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就是社会生活方式极大地受到科技进步的改善，老年人如果不积极改变自己，就会很快被“隔离”起来，倘若不会用智能手机以及相关，则日常的衣食住行都要受到极大限制，在一些情况下，就算有钱，也连买菜都是问题。

所以，人生，其实是在既不知生也不知死的两端之中，不断被迫接受上苍给你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的过程，这些问题解决得好，生活便平和美好，“痛苦”少一点。这些问题解决得不好，生活便“呕哑嘲哳难为听”，跌宕起伏，“痛苦”难忍。因此，人类面临问题时，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学习。

原来，活到老学到老，并不是古人拿来骗我们的，那是给我们指出的唯一可以走在明亮处的一条大道啊。虽然，这事想起来让人觉得挺冤的。你说小时候我们天真纯洁，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我们总得学习文化知识，学习生存技能，练习飞翔本领，以便打开我们自己快乐、幸福的人生历程。何况，那个时候我们身轻如燕，朝气蓬勃，精力无限，还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那对待学习，总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了。

而如今呢，我们的人生已经基本进入了“遍历”态，我们踏过千山万岁，走过沟沟坎坎，哭过笑过累过，荣耀过失败过，苍白过圆润过......无论多么志得意满，我们其实已经元气大伤，身体年龄不复年轻，普通人生的七八成已经被我们阅览。在这个时候，你说还要“学到老”，那是多么疲惫的姿态啊！

所谓“攀登”不只是一种具体的登山运动，它其实是说，活着就是一种“攀登”，如果不是掉下去，就只有保持在攀登向上的状态。就像灯烛，就算是快要熄灭了，它的火苗也要向上燃烧，就连冒烟，也该是向上的。这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万物都必然遵守的法则。

我们只有一条可解的道路，那就是以不老的心态老去。老去是必然的，身体僵硬是必然的，老眼昏花是必然的。但在走向这个状态的路上，得保持积极而年轻的心态，积极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就如同小孩子一样，因为，即使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晃荡的岁月远少于年轻一代，但不远的那个未来依然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没有一丁点的理由为了所有人都相同的路的尽头，而埋葬自己还可以兴高采烈地行走的那一段路，那条路上还有很多的风景和哲理，不影响我们以年老的身姿去采摘和体悟，也不影响我们生命的飞扬。这个时候，我们生命的飞扬，完全可以向内发展，增加生命的分量。

即使后来，那些“懂”无法说出来，但懂得了的人生，就是最有价值的自己的人生。所以，我所有亲爱的朋友，老之将至之时，便该剥出自己的自信，用这些年积淀的热爱和厚重浇灌出积极年轻的心态，接受新知识和新观念，跟上时代的进步，再一次体会社会人生，体会伟大的大自然，把自己的人生和内心的灵魂推向高潮。就像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起首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山，那是生的高度。而我们的人生山水图，也该在结尾处给一座俏丽挺拔的山，把这个高度留给自己的“懂”。那也该是比较完善的一个句点吧，再加上过程中我们的积极乐观，善之善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