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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含泪写出的：我只想见姐姐最后一面 ——一个血液病少年最后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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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里的祸星！”好半天，贺小凯才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个脸色苍白的13岁少年，半躺在病床上，扭头看着窗外。柳树已经发芽，吐出新绿。前面是一所学校，隐隐能听到读书声。
16岁的哥哥是个痴呆，现在还穿着开裆裤；姐姐到深圳打工一个月后失踪，至今生死不明；自己生病后，妈妈精神失常，变成了疯子；为给自己治病，已经家徒四壁还借了上万元的债——贺小凯把这一切全归结于自己：“我不争气得了这个病，我家里都很忧愁，我就想出院不再连累家人了。”
贺小凯患的是骨髓异常增生综合症，简称MDS，一种很危险的血液病，其中有10%到40%会恶变为白血病，死亡率很高。
每当遇到学习困难的时候，姐姐就会给他说：一定坚强抗争，不要被困难吓住，只要不害怕就会胜利。
贺小凯的家是河南正阳县油坊店一个典型的普通农民家庭。全家6亩地，主要作物是小麦。舅舅家遭遇变故后，舅舅的女儿娜娜过继到小凯家，成了小凯的姐姐。父母不认识字，生性都很木呐，只知道在田地里卖苦力气。全家的收入维持温饱后勉强还能供一个孩子上学。懂事的娜娜主动把上学的机会给了弟弟。小凯是全家的希望。小凯刚上到小学6年级，成绩非常优秀，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也考过第二。”小凯向记者纠正外公卜小天的话，脸有点红，不好意思的样子。
像很多处在温饱线边缘的农民家庭一样，他们尽力地劳作着，小心翼翼地划着岁月之舟，他们都很清楚，这舟很脆弱，经不起哪怕一点的风浪。
2005年11月，仅有小学二年级文化程度的娜娜，跟着叔叔南下深圳打工。这个懂事的孩子到了深圳后，第一个月就给家里寄了500元。父母不知道，娜娜由于文化低，加上第一次出门，很多事情都不懂，一个月里一连换了3个工厂。最后一个工厂与叔叔的工厂挨着，叔叔能在自己的宿舍看到娜娜宿舍的窗户。这让娜娜高兴了好几天，可以在窗户跟前向叔叔招手。娜娜还告诉叔叔，她们宿舍的一位四川大姐对她很好，大姐要回老家了，还说要把行李都给娜娜。
一周后，叔叔没有看到窗户前的侄女，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消息。到工厂去打听，没有出入证，进不去。给家里打电话，问娜娜是不是回家了？家里说没有。叔叔只好到派出所报警，这才进到工厂。工厂方面答复娜娜已经离开了，还签了字，与工厂没关系了。娜娜的叔叔只好发动在深圳的老乡们帮忙找。在深圳的河南农民工不少，可找遍了大家打工的企业，也没有娜娜的消息。娜娜的叔叔进一步打听到那个对娜娜好的四川大姐也走了。他没有办法打听到更多的信息，尽管怀疑娜娜是被那个四川女人拐走了。
老家的人，只能一周给娜娜叔叔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他们连去深圳的路费都凑不起。
姐姐娜娜的失踪，对小凯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这个平时就沉默寡言的少年，说话更少了。
小凯知道姐姐跟他最亲。他至今记得一次下大雨的时候，姐姐穿着打着一块补丁的红上衣，跑到学校给他送伞的情景。他还做出一个决定，等自己考上大学，毕业挣了钱，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姐姐买一件好看的衣服。姐姐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为了他才退学的。小凯上学也是在圆姐姐的求学梦。姐姐说过：小凯你上学就等于姐姐上学了，你考上学大，就是替姐姐考上大学了。每当遇到学习困难的时候，姐姐就会给他说：一定坚强抗争，不要被困难吓住，只要不害怕就会胜利。
小凯平时放学回家的头一件事是一边喂鸡一边给家里人讲笑话。小凯没买过一本课外书，全是借好朋友王祥鹏他们的。他最喜欢看幽默笑话方面的书。这个生活拮据的农家如果传出笑声，大多来自小凯讲的笑话，姐姐笑得最开心。他给姐姐讲过一个超级倒霉鬼的笑话：一个叫做发烧友的人，用汽油擦摩托车，然后上厕所，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把烟头扔进了马桶。没想到他老婆把剩下的汽油倒进了马桶，只听见咚的一声，发烧友被炸趴下了。老婆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抬担架的人问发烧友怎么回事？发烧友说了，把抬担架的人听得哈哈大笑，一不留神，担架掉了，又摔断了发烧友4根肋骨。真是太倒霉了。
小凯说，其实最倒霉的是我家。
小凯小心翼翼地给外公说：姥爷咱们回家吧，我不治了，家里没钱。
就在全家为娜娜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凯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小凯自己那时候也有感觉，他在病床上的日记中写道：“以前一口气能跑一百米，现在一口气跑二三十米就头晕感到浑身没力气，我没向家里提，家人也不知道我有这种症状。偶尔妈妈发现我没以前力气大了，就要我去检查，我不愿再去花钱，就说昨晚没睡好，精神不足。被妈妈说一顿。”
终于，到了2006年的12月份，邻居提醒小凯的妈妈：孩子的嘴唇都青了，很不正常，快去县里看看吧。
妈妈带着小凯到县城检查的结果是：快到省里的大医院查一查去。
小凯的父母最远只到过县城，他们不敢出门，怕找不见回家的路。小凯的外公卜小天在外面做过小买卖，算是见过世面的，最后，他带着小凯到了武汉一个大医院。
在候诊的时候，喜欢读书的小凯拿起别人丢在椅子上的一份报纸读了起来。上面写了一个16岁的孩子得了白血病，换骨髓需要好几十万，他家里很穷，根本凑不起这个钱。绝望中，媒体报道了这件事，很多好心人给捐款，凑够了手术的钱云云。
这时候，白血病在小凯心中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检查结果出来后，性格开朗的卜小天走出诊室的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凯赶紧扶外公起来。外公看着小凯那双大大的眼睛，泪眼婆娑中挤出一个笑容：“娃，咱先出去吃饭。”
卜小天哪里知道，小凯在诊室门外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这个病是白血病的前期，骨髓移植要花几十万。
小凯小心翼翼地给外公说：姥爷咱们回家吧，我不治了，家里没钱。
卜小天做了一番工作后，小凯才住进了一家大医院。卜小天说，头一天就交了5700块钱，第二天护士就告诉我欠费了。家里一共凑了12000块，只住了13天，就花光了，只好出院。
出院的时候，同病房的病友给这对可怜的祖孙尽可能的帮助。小凯在病床日记中写到：“在武汉大医院也有同情我们的人，他叫叶树森，他母亲也是白血病，但有钱也看不好了。他说想帮我们，还说我外公像他爷爷，在我转院的前一天晚上给了我外公三千元人民币给我看病，我外公让他留下手机号码，他还推托说这一点点钱就算了。转院时病友也送给我水果都很关心我”。
在亲戚的推荐下，贺小凯住进了郑州创新中医院。这是由一位名叫赵青团的血液病中西医结合专家举办的专科医院。在这里，赵青团给了贺小凯尽可能帮助，组织了最好的医疗和护理班子。经过近3个月的治疗，小凯的病情得到初步控制，各项指标有了一定的好转，刚住院时，小凯的视力模糊，现在好多了。赵青团说，他使用自己摸索出的中西医结合的“逐步换髓法”以前有过治愈MDS的成功病例，但能不能在小凯身上重现奇迹，还需要观察。如果进行骨髓移植的话，将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
2007年的春节，小凯是在创新中医院度过的。护士阿姨给他送来了热腾腾的饺子和新年的美好祝福。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小凯告诉外公，他想念妈妈。一连串的打击使这个纯朴木呐的乡村妇女崩溃了。小凯生病没多久，她就精神错乱。现在，小凯的爸爸在家里要照顾疯妈妈和傻哥哥，一步也离不开。好心的邻居轮流到家里帮着做家务。
卜小天悄悄对记者说：“你们记者都是好人，你们见多识广，我求您帮忙给娃找个好人家吧。只要他们愿意给娃看病，看好了，娃再上学，将来肯定有出息，肯定孝顺他们。我们肯定不会把娃再要回来的，我们愿意立字据。”
“现在要想见到姐姐，只能在梦里了。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贺小凯苦笑道。
“姐姐回来就好了，家里就有主心骨了。”小凯在病床日记中写到：“今天郑州的天气很暖和，没有风，不像冬天，不知道姐姐在什么地方，她那里也这样暖和吗？我想你，姐姐！”
“姐姐要是不回来，我不还不能死，我死了，全家就完了。”小凯对记者说，“我听广播说政府要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我能赶上吗？”
这个年仅13岁面带忧郁的少年，不知道互联网，不知道电子游戏，不知道有线电视，家里的黑白电视只能收到中央1套和省电视台的一套节目，他只知道最好吃的零食是干脆面，最好吃的水果是几年前过生日时吃过的2只香蕉。他只想能再见姐姐一面。
“现在要想见到姐姐，只能在梦里了。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贺小凯苦笑道。（作者：赵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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