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医学界常常称西医、中医，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中西医结合为三驾马车，这个划分合适吗？在此基础上所进行的“现代化”尝试步履艰辛，我们的最初出发点是否值得反思？目前“印度医学现代化”正在质疑声中起步，是否会重蹈“中医现代化”覆辙？现代医学体系为什么独一无二，这种局面是如何形成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常常说现代科学解释不了中医学，是因为它还没有进步的应有的高度，这种说法靠谱吗，它是否有阐释传统医学义务？我们中医领域有一种“吃掉论”的说法，现代医学如何“吃”传统医学，以及“吃掉”的价值在哪里？这是本文所探讨的内容，其中观点不免偏颇，恳请学界理性批判。

一、医学的知识体系如何划分？

王尧玲在“‘传统医学’科学性的‘真伪之辩’”的博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医学到底可以有多少种体系？中国人的答案是：两种，西医和中医（中华传统医学）；印度人的答案或许是：两种，西医和印医（印度传统医学）。”这近乎是用了归谬法，即假设医学知识体系可以分为西医和中医两种，然后从这一判断加以引申和推论，那正在进行印度医学现代化努力的同仁，是否也认为西医和印医可以并立？如何看待尚未进行现代化努力的其他传统医学与“西医”（即现代医学，实际上是一种误导）的关系？如此类推，不免有些荒谬。

为什么会这样？问题也许出在医学知识体系的“划分”和“西医”概念的误解上。

 所谓“划分”，是一种逻辑学方法，也是确定概念外延的思维过程。在逻辑学里，“划分”就是把母项划分为各子项的过程。但这一过程不是随意的，而必须依照某一或某组属性进行，即要遵循一定的规则：①各子项之间没有共同的分子，即各子项之间是全异关系，或者说各子项不相容；②母项的每一个分子都属于某个子项，即各子项要穷尽母项（严格地说，不满足这两条规则的就不是划分）；③每次划分必须依照同一根据；④每次划分不能越级。在各子项不易穷尽母项时，可以增加“其他”这样的子项。

那么，医学到底有多少种知识体系？我们先看看所谓中医、西医的划分。

所谓中医（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规范说法指的是中国传统医学（包含中国各民族的医学，如汉医、藏医、维医、回医、苗医等等，是研究人体生理、病理以及疾病的诊断和防治等的一门学科。它承载着中国古代人民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和理论知识，是在古代朴素的唯物论和自发的辨证法思想指导下，通过长期医疗实践逐步形成并发展成的医学理论体系。

所谓西医，指的是西方国家的医学。但从西方医学的发展史来看，西医学可分为当今正在产生加速度发展的西方近现代医学和已淘汰的西方古代医学。就知识体系而言，西方现代医学和已淘汰的西方古代医学具有天壤之别，那么中医学应该与西方现代医学还是与西方古代医学归为一类？根据划分的规则“各子项之间没有共同的分子，即各子项之间是全异关系，或者说各子项不相容”，是否意味着中西医之间研究的内容不应该重合？

其实，就医学知识体系的内涵而言，它们都是研究人体生理、病理以及疾病的诊断和防治等的一门学科，为什么不同的知识体系会有不同的阐释？就科学的“求真”特质而言，如此众多的医学知识体系并立意味着什么，我们应该怎样去理解它并做出正确的划分？

事实上，所谓西医和中医的划分是就地域而言，而在西方医学传入中国以前也无所谓中西医之分。1575年，李梃著《医学入门》中的“医学”仅仅只是我们现在理解的中医学；1909-1914年，张锡纯著《医学衷中参西录》的时候，已经有了中西医的分野。当时，西方医学在中国被称之为新医，与旧医（中医，或国医）相对立，是一种民间的或习惯上的划分，而并非严谨的逻辑学划分。

在这里，我提出一种可能符合逻辑学规则的划分：就医学的知识形态而言，医学体系可以分为两种，即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如果对传统医学进一步划分，这个大家族里不仅包括中医学、印度吠陀医学、古埃及医学、古罗马医学等世界四大传统医学，也包括古希腊医学、古巴比伦医学、澳大利亚土著医学、非洲部落医学等等，以及全世界各民族的医学。

综上所述，很多文明古国都有自己的传统医学。世界卫生组织对传统医学的定义是：在维护健康以及预防、诊断、改善或治疗身心疾病方面，使用的种种以不同文化所特有的无论可解释与否的理论、信仰和经验为基础的知识、技能和实践的总和。或者从诊疗方式讲，传统医学是利用基于植物、动物、矿物的药物、精神疗法、肢体疗法，和实践中的一种或者多种方法来进行治疗、诊断和防止疾病或者维持健康的医学。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因而中国传统医学包括汉医、藏医、维医、蒙医、回医、苗医等等。在中国传统医学中，由于汉族人口最多，文字产生最早，历史文化较长，因此汉族医学影响最大，在19世纪近现代医学传入中国并普及以后，汉族医学又有“中医”之称。

此外，世界卫生组织还提到补充/替代医学（CAM）的概念，指的是并非该国自身传统一部分、并且尚未被纳入主流卫生保健系统的一套广泛的卫生保健做法。在一些国家，“补充医学”或“替代医学”与“传统医学”交叉使用。

值得进一步关注的是，现代医学只有一种。我们不曾见到截然不同的德国医学、美国医学、英国医学和日本医学，当然也就不可能见到打上“现代医学”标记的“中国医学”、“印度医学”等等（这是“中医现代化”和“印度医学现代化”努力的目标）。现代医学是世界范围内的通行者，它以其独一无二的知识体系称雄于世界、造福于人类。要回到这个问题，我们得考察一下现代医学的成长历程。

（待续，接下来要探讨的是“现代医学为什么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