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个体的心理成长，体现为心理工具库的不断丰富。虽然心理工具包括应对现实的认知、情感和行为模式，但是，可以设想认知模式居于核心地位。个体在社会上生存，需要加工各种刺激，从某种意义上说，个体适应的情况，依存于他/她对刺激的加工结果，而加工结果与认知模式密切相关。认知模式有不同层面，其中之一是认知灵活性。

人们理解和适应现实，不仅涉及对外部刺激的加工，而且涉及自己的知识储备。或者说，个体对现实的理解过程，受到认知策略的中介作用，从而，个体可以根据新的证据而调整自己的观念。因此，个体或多或少都能调节和修正自己的反应，以更好地适应情境，体现出认知灵活性。所谓认知灵活性（cognitive flexibility），就是个体把外部证据整合到此前预期的一种能力，亦是个体重新配置自己心理资源的一种能力（Canas et al., 2003）。

实际上，心理学中早已有认知灵活性的研究。例如，认知灵活性意味着学习过程，是认知加工策略的适应，是对意想不到新变化的反应（Payne et al., 1993）。个体在认知过程中，需要进行抑制、刷新、转换等心理控制操作，而控制操作的方式可能会偏向灵活，也可能偏向僵化。所谓认知僵化（cognitive rigidity），即是面对环境变化时不能整合新的证据，与精神病理学的某些变体（比如，反刍思维和忧虑）有关（Nolen-Hoeksema et al., 2008）。因此，考察认知灵活性，可以从认知僵化入手。

近来，研究者把观念僵化与证据整合偏差联系起来，为认知灵活性带来了极大便利。证据整合偏差又称为不确定性证据偏差（bias against disconfirmatory evidence, BADE），既见于非临床人群，又见于临床人群，是一些精神和心理疾病（比如，妄想或抑郁）的核心特征（Woodward et al., 2006）。

为了考察BADE，研究者设计了一种实验范式（Woodward et al., 2008）。这个范式由固定数量的脚本（scenario）构成。每个脚本都有3个连续的句子，它们对给定的情境提供附加信息，逐步减少模糊性。每个脚本下，均提供4种解释：一个是真实解释，一个是荒谬解释，另外两个是诱饵，即开始看似合理的解释。对一般人群的研究结果显示，那些妄想观念水平较高但处于亚临床状态的被试，更有可能无法整合不确定性证据（Balzan et al., 2013）。

不确定性证据偏差其实是语义整合困难，即，难以把一个单词整合到语境框架。测量这种语义整合困难的有力指标是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 ERP）的N400。N400是刺激开始后约400毫秒达到峰值的一种负偏转，是对有潜在意义刺激（比如，单词、面孔）出现的反应。N400的振幅可以作为把一个刺激的意义加工到以前语境的努力指标，是研究个体整合与自己原来预测不一致的输入信息时，投入努力情况的理想工具（Kutas & Federmeier, 2011）。

在语言加工ERP研究中观察到的另一个成分是P600。当预期的事件与非预期的事件之间存在较大差异时，由P600反映的重新分析就会被触发。当读者基于世界知识而十分期望特定的语言事件，却遇到基于句子分析而出现非期望的语言事件时，就会出现冲突。这种冲突使语言系统处于不能决定的状态，从而引起重新分析。重新分析的功能是检查可能导致加工错误的输入，由此产生P600效应（van de Meerendonk et al., 2010）。

最近，研究者用ERP来考察认知灵活性的个体差异（Romero-Ferreiro et al., 2022），采用上述的实验范式，用BADE测验评定被试的认知灵活性。ERP显示，总的来说，个体在验证性证据条件下对非预期结果有一般性反应，即经典的N400效应，同时，更高的认知灵活性得分与更小的N400效应有关；与验证性证据条件相比，个体对不确定性证据条件有更大的P600效应，即，只要不确定性证据出现，就会有重新分析过程。总之，在探测个体的新证据整合能力方面，晚ERP成分非常灵敏，它们为认知灵活性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内隐测量指标。

一些心理健康障碍者，不肯承认自己存在的问题，例如，认知僵化。对他们告知生理检测的指标，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参考文献

Balzan, R. et al. (2013). Confirmation biases across the psychosis continuum: The contribution of hypersalient evidence-hypothesis matches. British 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 52(1), 53-69.

Canas, J. et al. (2003). Cognitive flexibility and adaptability to environmental changes in dynamic complex problem-solving tasks. Ergonomics, 46(5), 482-501.

Kutas, M., & Federmeier, K. D. (2011). Thirty years and counting: Finding meaning in the N400 component of the event-related brain potential (ERP).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62, 621-647.

Nolen-Hoeksema, S. et al. (2008). Rethinking rumination. 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3(5), 400-424.

Payne, J. W. et al. (1993). The Adaptive Decision Make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Romero-Ferreiro, V. et al. (2022). Can you change your mind? An ERP study of cognitive flexibility and new evidence integration. Biological Psychology, 172, 108354.

van de Meerendonk, N. et al. (2010). Monitoring in language perception: Mild and strong conflicts elicit different ERP patterns. 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 22(1), 67-82.

Woodward, T. S. et al. (2006). The contribution of a cognitive bias against disconfirmatory evidence (BADE) to delusions in schizophrenia.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Experimental Neuropsychology, 28(4), 605-617.

Woodward, T. S. et al. (2008). Belief inflexibility in schizophrenia. Cognitive Neuropsychiatry, 13(3), 267-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