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颤抖的大手给我的人生力量

蒋继平

2012年3 月13日

1987年底， 我按照加州大学河边分校植物病理系的要求，要给一个个人学术报告。这个报告是必须给的。 报告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我的学业和研究成就。 因而，我对此十分重视， 可以说也很担心， 几乎到了恐惧的地步。

所以， 为了做好这个报告，我花了几乎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当时虽然可以用电脑来打字写文章， 但是， 还不能像现在一样直接用电脑来给讲座。 因而， 我就只好制造幻灯片。

对于这个报告， 我对自己的文字和科研成就的表达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 由于我的听力很差， 加上自己的口语发音很不标准， 所以， 很担心师生们听不懂和提出的问题我听不到。

由于这种心理上的顾虑， 当我站在讲台上时，而且是第一次真正地站在讲台上，面对全系的师生，在他们当中， 大教授就有十几位，还有来自学校其他院系的学生，一开始感到非常紧张。 这种紧张导致了我的正常发挥， 站在那里不知道从那里开始讲起， 颤抖的右手把握在手里的一根玻璃棒掉在地板上， 摔成几段， 引发听众席上一片大笑之声。 在那个时刻， 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我弯腰在地上捡摔断的玻璃棒的时候， 我获得了一个信念，不管人家如何评论， 一定要尽力把报告做好。

信念坚定后， 我按照学校的规定， 开始的五分钟不用幻灯片， 直接凭自己的记忆来陈述。 五分钟后， 我打开幻灯机， 借助幻灯片上的内容，有条有理地述说我在自己的专业方面学到的知识和自己在研究方面取得的进展。

报告给完后， 大厅内鸟雀无声，大约三秒钟后， 突然想起一片如雷般的掌声。与此同时， 我注意到在听众席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站起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他迈着颤悠的脚步， 慢慢地向讲台走过来， 当他走到快近讲台时， 他的身后紧跟着几乎所有的大教授们。他向我伸出一只颤抖的大手， 紧紧地握住我的右手，脸上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神情，嘴里在说：“Thank you very much. You gave a very good seminar.（谢谢你， 你给了一个很好的学术报告）。” 在他的祝贺之后， 几乎所有在场的大教授们都与我握手祝贺。

这位老人是已经退休在家的世界知名教授， 是国际公认的疫霉屬（Phytophthora）的世界级权威， 他在1979年被选为美国科学院院士，1985年获得贝拉几噢洛克菲勒学者奖（Bellagio Rockefeller Scholar Award），1981年获得著名学者奖 （Distinction Award），1991年获得太平区终生成就奖（Lifetime Achievement Award, Pacific division），1966年当选为美国植物病理学会会长（APS President）， 1968－1973年， 是河边分校植病系主任。

我报告的前部分， 大约占整个报告的三分之一， 是关于以往世界上对疫霉属的研究成就和面临的问题。 这个内容的大部分都涉及到这位知名教授的研究成就。 所以， 他听来十分熟悉和舒服。 在剩下的三分子二的内容里， 我用了80％的篇幅介绍了我自己两年来的研究过程和取得的实质性进展， 剩下的20％讨论还存在的问题和在将来准备怎么做。

由于我对这个课题有相当的研究， 因而， 对自己讲述的内容胸有成竹，借助幻灯片的协助，陈述得井井有条，知识和逻辑融为一体，深得老教授的赞识。

在那次报告后， 握着老教授颤抖的大手， 我在心中感到一股温暖， 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可以这么说， 这只颤抖的大手给了我人生的力量。 从此以后，我的自信心开始提升。

附记： 仅以这篇博文献给在天堂的GEORGE A. ZENTMYER 教授， 感谢他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给我的鼓励和帮助。 祝他老人家在天堂快乐幸福！ 并借此博文告诫自己， 任何时候， 要有自信， 但不可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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