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待于现代进化论，早在中国先秦时代自然哲学中，已然提出自然界是一个进化过程之假说，尽管未尝“小心的求证”，却不失为一种“大胆的假设”，当属于“科学假说”范畴。

 

据春秋末期哲学家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论述，自然界的进化过程被描述为：

 

自然之道（案：此时只有道而尚无天地，故为“一”）→天（案：此时有道有天，故为“二”）→地（案：此时有道、天、地，故为“三”）→万物（包含物类与人类）

 

（案：“道生一”的“一”并非是与“道”并列而由“道”所生的一个东西，正如“道法自然”的“自然”也不是与“道”并存的另外一个东西一样。） 

 

据战国中期哲学家庄子“通天下一气耳”、“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等论述，自然界的进化过程被描述为：

 

无气之道→有气无形之物（天？）→有形无生之物（地？）→有生无知（是非）之物（生物）→有知（是非）之物（人类）

 

据战国后期哲学家荀子（约公元前314—前217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的论述，自然界的进化过程是这样的：

 

天地→有气无生之物（水火之类）→有生无知之物（植物）→有知无义之物（动物）——有知有义之物（人类）

 

据《易传》“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等论述，自然界的进化过程是这样的：

 

天地→无男女之物（无机物与低等生物）→有男女无夫妇之物（动物）→有夫妇无父子之物（群婚时代及母系氏族时期的人类）→有父子无君臣之物（父系氏族时期的人类）→有父子君臣之物（文明时代的人类）

 

综上所述，中国先秦时代自然哲学对于自然界进化过程的描述当可概括如下：

 

自然之道或无气之道→有气无形之物→有形无生之物→有生无知之物→有男女无夫妇之物→有男女无夫妇之物→有夫妇无父子之物→有父子无君臣之物→有父子君臣之物

 

以比较通俗的语言来表达，也就是：

 

自然之道或无气之道→天地（天体→地球）→无机物→生物（植物→动物）→人类（原始群婚体及母系氏族→父系氏族→国家）

 

就先秦自然哲学中道家与儒家的进化论之特点而论，其自然哲学的区别在于：

 

（1）道家进化论是从自然之道或无气之道讲起，儒家进化论则从天地讲起。换言之，道家比较关心天地的来历，对天地的起源有所探究，儒家则不关心这个问题。

 

（2）道家只关心自然界的进化，对人类的进化几无研究，讲到人类的进化，仅简单提到“无王（无国家）→有王（有国家）”。相比之下，儒家比较关心人类的进化，并研究和揭示了“原始群婚体及母系氏族→父系氏族→国家”的进化过程。

 

就道家内部而论，关于“自然之道或无气之道→天地（天体→地球）”的自然进化过程，老子哲学与庄子哲学又有所区别：

 

（1）老子的进化论只讲自然之道，庄子的进化论更讲无气之道。这意味着他们在天地起源问题上有一定的分歧：老子认为天地起源于“混而为一”的自然之道；庄子则认为天地起源于“芒芴无气”的自然之道。究其所以，盖因老子重养生，其自然之道同时亦是“长生久视之道”，而老子的养生论讲“抟气致柔”，所以他不能不把自然之道与气联系起来，认为自然之道“其中有精”，而以积其自然精气（“抟气”或“积德”）作为养生致柔之术。（案：老子认为“柔弱者，生之徒”。）庄子则既不“悦生”亦不“恶死”，但“以死生为一条”，故“常因自然而不益生”，所以绝不讲老子“抟气致柔”之类的养生之术，他断言“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的道乃是“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即认为自然之道虽然“本无气”，却具有“变而有气”的功能，所以根本不存在“抟气”的问题，只须“常因自然”，便可尽其天年了。

 

（2）老子的进化论中有庄子进化论所没有的“天体→地球”的内容，这意味着在天地起源问题上老子比庄子有更为具体的研究。老子“自然之道→天体→地球”的自然进化论思想，认为宇宙最初是一团无形混沌之气，由此演化出天体，而地球是后于天体产生的。(当然老子没有也不可能有后来科学中的地球概念,而只有直观意义上的“地”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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