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特地去买了一瓶自认为的好酒，想着能在吃年夜饭时，和大家一起喝上一杯。终究没有喝成就放起来了，近期看来也不会有机会喝了。

因为没有嗜好，也就没有了独自喝酒的习惯。年少时喝酒是能挤上桌多“骗”些菜吃，参加工作后喝酒多半有些敷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少有“端”着去敬酒的。唯独与阿爸的喝酒，时常会有些惦念，还没有放下酒杯就想着下一次举杯时的快感。别人家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们则没有这麽多讲究琐碎，一年四季随时都能饮一杯。阿爸最中意的是“红烧肉”，说每天要保持吃一块肉，可吃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要多吃些才舒坦；我最属意的是“油酥黄鲒烤”，从小养成的味蕾变不了，姆妈还会准备着吃完给带些回家。原先保留私房醒酒汤是“咸菜小黄鱼汤”，自从老伴有担心“咸菜”不好，姆妈就将其改为较时尚的“豆腐小黄鱼羹”或“荠菜小黄鱼羹”……饮酒助兴、推杯换盏，“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咋就一个“舒心“要的。阿爸喝白酒，渐渐不胜酒力，往里掺加起了矿泉水，我喝黄酒，一杯又一杯，一杯唠过去，过去不容易；二杯叙当今，当今无所求；三杯聊未来，未来还未来……三杯飘然成神仙。后来干脆把杯子换成了吃饭的碗，方便，把酒倒在碗里，放在饭锅里捂一会，酒温饭香都在一块，端在手里还有些烫。

酒，小酌之不易，微醺之难为。晕乎乎的微醺，抖抖索索的脚根，迷迷瞪瞪的脑壳，然后漫漫到窗前，低头看会儿姆妈种的月季、菊花……抬头看会儿天上的云卷云舒……挪回来，沉沉的躺在沙发上睡上一觉，在迷迷糊糊中听姆妈和老伴在窗台前传来的喁喁碎语声……至今睡梦中还时常会依稀重现那一刻的情景，翻身醒来那一刻，口水泛滥，唇齿留香……

人在江湖漂，酒是绕不过去的。就如郭小川在“祝酒歌”里所咏唱的：“酗酒作乐的是浪荡鬼，醉酒哭天的是窝囊废……”

“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酒壮怂人胆。酒，很压抑，也很真率，不经意间冒出闯进金銮殿，要把皇帝拉下马的念头。没有三碗下肚打底，水浒英雄未必能过得了眼前的景阳岗。

“酒是古明镜，辗开小人心“。酒走江湖客。酒，很自嘲，也很猥琐，就有了看到是自家兄弟翻车，自罚三杯的大忽悠。君不见，三杯下肚，酒足饭饱后成了“闹剧”里绕舌的主角，也是醉了。

“颠覆厥德，荒湛于酒”。酒随小人心。酒，很自怜，也很自负，于是就有了胡搅蛮缠，必置对方于醉地而后快的醉生梦死。“以通为恭敬，以虐为慷慨”，除了等着看别人的囷态外，好象也没有其他的乐趣了。

……

今日复今日，明日又如何。明天何其配，今日何其难。

但愿长醉不愿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天圆地方混沌间，罚酒三杯。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们明天的生活能否配得上我们今天所承受的苦难。 ------   陀思妥耶夫斯基

题头画：吉备大臣入唐绘卷

（绘卷八十尺长，酒井伯爵旧藏，1932年由波士顿美术馆东洋部长富田幸次郎买入，现藏波士顿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