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需要重塑其社会价值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资本主义历经几百年的历史，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危机重重。达沃斯论坛主席施瓦布说资本主义的运行模式已经不能适应今天的世界，试图用过去的方式解决现在面临问题只会让我们走进死胡同。为探讨走出困境的出路，今年达沃斯论坛的主题是“大转型：塑造新模式”， 第一场就是“资本主义大辩论”。然而，无论是在达沃斯论坛，还是在世界一些媒体的辩论中，无论资本主义的维护者还是批判者，对于“新模式”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实际上资本主义的危机，不仅仅是经济、政治和社会危机，更是社会价值的危机。资本主义要想在二十一世纪存在和发展，必须要重塑其社会价值。

必须要改变资本主义社会成员强烈的物质主义和个人主义价值观。西方资本主义经过长期的发展积累了雄厚的财富，社会成员已经享受到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然而，人均4万美元左右GDP的生活水平，并没有让西方社会成员感到幸福和满足，有西方学者的调查研究显示：尽管二战后西方社会的物质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人们享受了不断更新换代的汽车、电视和各种各样的数码产品，但是社会成员的总体幸福感并没有增加。人们要拥有比父辈更多的物质财富、要过上比上一代更好的生活。一代一代人们的物质占有欲望都在不断地膨胀，从来没有因为时代、社会和资源、环境的变化而改变。遇到金融危机和主权债务危机，要实施紧缩政策，使我们的工资和社会福利受到影响，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只有拥有更多的金钱和财富，只有消费了更多的物质产品，生活才是正常的、合理的。大量的事实证明没有无止境的物质主义会腐蚀人的心灵。贪婪、投机和不负责任是资本主义成员流行病。美国前劳工部长 罗伯特•赖克在英国《金融时报》撰文指出：“此次危机标志着消费者和投资者对劳动者和公民的胜利”，讲得很是深刻。

与物质主义相联系的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追求所谓个人的自由，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责任感缺失，以我的利益得失作为衡量合理性的标准。而个人主义泛滥，再耦合上物质主义，则使色情泛滥、婚内不忠、吸毒及犯罪成为西方社会的顽症。更为严重的是其对社会的基本细胞---家庭造成伤害。2011年12月美国民情调查机构皮尤(Pew)调查中心发布的调查报告说，美国十八岁以上的成人，目前只有一半多一点(51%)的人已婚。而美国2010年登记结婚的人数，与2009年相比，结婚的人数居然下降了5%。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大卫·布鲁克斯认为正是家庭和教育等方面的问题，导致美国竞争力的降低，是美国经济和社会问题产生的主要根源。

必须改变资本主义企业以利润为中心、为有钱人服务的理念，社会的贫富差距以及资源和环境问题才能够有改变的可能。唯利是图是马克思所指出的资本的本性，追求利润被资本主义企业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企业所创造的财富，如果越来越多的由少数人所占有，如“占领华尔街”运动的抗议者所批判的：代表少数人利益1％，却能剥夺99％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企业创造财富的同时，却给社会和他人造成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以及资源枯竭等难以补偿的代价，在21世纪的今天是必须改变的。那么，企业就不再追求利润了吗？不是，企业的价值需要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必须配以社会责任！这种社会责任就是如前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提出的《全球契约》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制定的《跨国公司行为准则》所呼吁的：在遵守道德和观念的基础上谋求利润，“成为一个对社会负责的公司”；这种社会责任就是像尔·盖茨所倡导的企业不但为有钱人服务，企业也应该为穷人服务，企业在为穷人服务的同时创造利润。

最后，必须改变政府以为经济发展会包治百病的核心理念，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才可能走向可持续的方向。西方政府的领导人要么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等一些人认为政府应该凯恩斯式地干预经济，要么认为政府要减税、放松管制，走哈耶克主义的自由市场经济，还有人也羡慕起东亚式的国家资本主义。这样以经济看经济，以为资本主义的危机仅仅来源于经济的视野太窄了！新世纪，政府在促进经济、尤其是如美国奥巴马总统般拼命增加就业的同时，更应该下大力气促进社会建设，重塑社会的价值观，努力让社会成员回归强调节约、俭朴、自我约束和热爱家庭的传统价值体系，通过教育、培训，提高社会成员的素质和能力，使其适应全球化和技术进步的要求。

必须重塑社会价值，资本主义才有新模式！

新加坡《联合早报》2012-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