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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听韩少功讲座

已有 3418 次阅读 2009-12-17 14:35 |个人分类:东鳞西爪|系统分类:人文社科|文章来源:转载

转载:听韩少功讲座
  赵瑜

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BlogID=70535&PostID=20549944&idWriter=0&Key=0

文中的黑体部分是我加粗的--博主
  
  
  我熟读韩少功的作品,然而,见到他,却总是不敢与他谈论什么。
  我自信不是一个木讷的人,我善言,甚至喜欢辩论,一有场合,总试图表达自己所历的浅陋,总之,是典型的不甘于平庸,且,非要别人知道自己不甘平庸的那类。
  然而,从二OO六年冬天我抵达天涯杂志社工作的那天起,整整三年的时间,我和少功老师见面次数稠密,在会议上,在餐桌上,甚至在他居住的小区里。但我们从未有过深谈。
  不是他清高,他几乎与任何人都说得欢喜。也不是我浅陋,我在大学里代过课,夜深人静时狠读过一些诗书,也出过厚厚的几本书,甚至有一本书现在还正畅销。
  
  之所以没有能和少功老师对谈,有诸多的理由。首先,我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谈文学的时代。差不多,因为生活的同质化,文学成为私隐的领域。其次,我觉得,我喜欢他的作品,甚至因为喜欢他的作品而奋不顾身地来到这遥远的海南岛工作,都是一种自选的动作。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真诚,这种真诚是不能说出口的(真虚伪,我已经写出来了)。这就相当于,一个孩子帮助别人捡了东西,然后等着别人表扬一般。所以,我没有必要见到他就告诉他,我喜欢你的作品,特别是哪个作品中的哪个细节。什么什么,我不喜欢这种博取别人好感的方式,尽管我也曾经尝试过这种方式,并立即得到了友谊且甜美的回应,但仍然,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然而,听讲座,却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近日,刚刚在一个读书班上,听到了韩少功关于记忆与写作的主题讲座。讲座很短,差不多一半的内容都是即兴的。作家依靠自己的记忆写作,记忆却往往又被现实生活制约,所以,如何储存自己的记忆,又或者打开自己的记忆,对一个写作尤为重要。
  韩少功有一个漂亮的例举,我引录一下:有一个世界知名的历史学教授,在讲述历史的真实性时,曾经遇到过一些小麻烦。有一天,他刚开始上课,门外突然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用粗野的话语挑衅教授,然后来课堂捣乱的几个野蛮人动手打了教授。正在学生们乱作一团的时候,教授突然站起来,大喊一起,停。然后,他礼貌地送走了几个打手。原来,刚才的那一幕演出是他导演的。他布置了好玩的作业,让,作为目击者的几十位学生记录刚才发生的那一段事实,要求精确到动手、对骂以及教授狼狈的姿态。然而,让学生们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班里的几十位学生,对细节的回忆,竟然均不相同。同学们相互传阅自己的作文,惊讶万分。
  教授自然在最后有精彩的演说,关于历史,哪怕是亲眼目睹的历史,不同的目击者,因为记忆的视角不同,对同一个事件的描述均不相同。
  教授反问学生,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段如果是一个不能绕过宏大历史叙事,你们又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你们愿意读哪个人描述的历史呢。
  
  还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图书馆里听韩少功致开馆词,他提到了时间的概念。说,
时间是女人的敌人。在很多个地方,时间珍贵得以黄金计算。然而,有一个地方,时间是不存在的。他是说图书馆。
  的确是,在图书馆里,我们可以和两千年的某一个名人对话,也可以翻阅最新出版的报纸杂志。时间在一个具体的空间里融化在一起,充满了梦幻感。
  
  记忆除了隶属于私人内心的广角镜头之外,还受制于记忆主体的时代环境,说白一些,便是意识形态。韩少功讲到他自己的经历,他念书的时候,正是打倒地主的时候,地主的形象被强烈概念化,差不多,这个词语被涂上重重的劣迹和恶臭。在意识形态的描述里,地主只相当于周扒皮。然而,他在乡间生活过,他真实的感受是,村里的人对地主都怀有深深的同情,他们不但赞美地主,而且还替地主惋惜。说,那个地主最苦了,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吃肉的时候他不舍,大家都穿新衣服的时候,他不舍得,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置了一点田产,要养老少家庭时,突然搞起了运动,他被定为地主成分,除了没收田粮之外,还要负担更残酷的精神摧残。
  其实,意识形态无处不在,孩子的父母亲教训孩子,说,不能和邻居张三玩,他们家都是坏人。这其实就是最为小型的意识形态。孩子当了真,不再和邻居张三玩了。然而,多年以后,孩子长大了,才发现,那张三不但不坏,还考上了博士。
  
  韩少功也举了一个关于意识形态的例子,他说了一首流行歌曲的名字《女人是老虎》。
  小和尚下山去打柴,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了千万要躲开。很显然,这是一句耸人听闻的比喻。
  其实,日常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类似的叮嘱又或者是教育。只要是天性良好,性格温敦的人,都会相信这句话。然而,岂不悲伤哉。
  
  我不喜欢那个老和尚,尽管他也是好意,但是他完全没有必要将自然而然地事件隐藏掉,而只截取记忆的片断。
  随着小和尚的长大,老和尚的话自然就不打自明。
  想到这里,我特别想插一句题外的话。我虽然不喜欢这个老和尚愚蠢的做法,但我更看不上那些叛逆的小和尚。话说一群小和尚长大以后,多数和尚根据最基本的生活法则,均知道了老和尚的话不过是一场虚构,但自己明白老和尚的心思,暗暗地笑话老和尚。然而,有一只个性独立的小和尚,长大以后便和老和尚决裂,不但泡妞喝酒打麻将,还特别向所有的人翻嘴他幼时所接受的老和尚那充满意识形态的教育: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了千万要躲开。
  
  更可悲的是,宽容常常和平庸连接紧密,那些看破了这些事情并不说出口的和尚们,终于在自己踏实的寺院生活里找到位置,研经习武,岁月安静。而这个叛徒却一路走红,因为他说的几句造反的话,很快得到拥护,于是不停地拿红包,上百家讲坛等等,成为一代学术超男。
  
  少功老师在上面讲课的时候,我在下面胡思乱想了这许多。
  自然,还是要有结局的。结局是,大家听完了讲座,开始提问,我向少功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是关于保存自己记忆的问题。因为社会的发展,大家早已经不再写日记了,哪怕是亲爱的人,也不再写信了。那么,时间久了,等我们翻阅自己的记忆时,我们发现,所有的内容都被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删除了,清空了,格式化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
  少功老师也认同我的观点,也同样表达了对记忆即将消失的担忧。当我们的记忆消失,属于自己独特的内心体悟被表面热烈的生活代替,那么,我们所写出来的作品,一定是大同小异的。这一点,少功老师在讲座里,也是讲到了的。
  
  听韩少功讲座,你会不时地被打开,你觉得自己瞬间得到了提醒,而又因着这些提醒,变得清醒,智慧,甚至,飞起来了。
  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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