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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绿色革命并不是真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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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绿色革命并不是真绿色
蒋高明
第一次绿色革命不仅让粮食大大增产，其最大的成功之处是解放了劳动力，使得发达国家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口比例大大下降，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首先我们来看它带来的环境问题和健康问题。
一、绿色革命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农业是一个及其复杂的产业，需要人付出一定的劳动；农产品不同于工业产品，其受气候、土壤、动植物，尤其受人的影响很大。在现代农业模式中，在人为投入大量农药、化肥、农膜等产品的生产过程中，生态环境的各方面也被破坏得千疮百孔。
第一，化肥过量使用，土壤遭到严重破坏。
第一次绿色革命后，粮食产量的提高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化肥。根据FAO的报告统计，2014年全球化肥使用量为1.869亿吨，比2013年增加了2%。2018年以后，全球化肥需求量每年增加1.8%。过量施用化肥，尤其是氮肥，导致土壤酸化严重。据中国农业大学张福锁团队研究，在中国，从1981年到2007年，氮肥施用量增加到3260万吨，土壤酸度下降了0.3—0.8，而2018年中国化肥使用量已高达5900万吨。[1]过量使用化肥，还会导致土壤板结、土壤质量下降、土壤侵蚀、生产力降低等，每年仅与土壤侵蚀有关的公共和环境健康损失就超过450亿美元。
第二，农药、化肥的生产过程产生大量污染。
化肥与农药、除草剂等产品的原料大部分来自化石能源或矿山，在其生产过程中，企业将废气、废水、废渣等污染物排放到环境中。这些化工厂即使停产，其使用过的土地不但不能恢复成农地，甚至不能用于任何其他用途，如建办公楼或学校，更谈不上作为居住用地。著名的常州“毒地”[2]事件，就是土壤中化学物质超标引起的。学校周围原是个化工厂，废弃多年后，土壤中的有毒化学物质依然超标9万倍。
第三，现代农业生产方式造成生态失衡。
全球每年约有460万吨化学农药喷洒到环境中，其中99%释放到土壤、水体和大气中。研究者甚至在格陵兰岛冰盖和南极企鹅体内检测到高农残，中国西藏南迦巴瓦山顶海拔4250米的雪中也检测到了有机氯农药。在美国，每年治理由于农药使用而造成的环境和健康问题需要花费120亿美元。[3]
20世纪60年代，美国环保作家、海洋专家卡逊在其著作《寂静的春天》中描述的农田环境污染问题，至今依然没有很好地解决，甚至因发展中国国家的加入而严重了。那些不能被作物利用的化肥和农药，对地下水，河流、湖泊乃至海洋造成了严重的污染。耕地板结、酸化、化学化等——因农业生态系统退化，耕地无法保持较高的生产力，单位耕地面积产量下降严重。这一现象在全球很多进行了绿色革命的国家大量存在。
农业活动的集约化导致生态环境破碎、土地利用改变、农药和化肥使用量增加、机械化强度增加等，从而造成了生物多样性的损失。为了对付几百种害虫，人类发明了几万种农药。大量农药使用到农田里，仅仅暂时控制了害虫，但代价是益虫益鸟消失，生态严重失衡。以蜜蜂为例，蜜蜂作为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一个关键组分，能为农作物提供重要的生态系统功能，但受生态环境破碎和农药等因素的影响，其数量近年来严重下降，美国在1947—2005年之间失去了59%的蜜蜂群落。除非农业足迹能够可持续性地发展，否则农业系统和现存的自然生态系统将受到进一步破坏，世界上面临灭绝的物种比例将进一步增加。
第四，温室气体大量产生自所谓的绿色革命农业。
全球约有44%—57%的温室气体（GHGs）排放来自农业系统，其中农业和由农业造成的森林砍伐占到了26%—33%，农业模式转变为气候变化的第一位因素。中国以全球9%的耕地，使用了全球化肥使用总量的33%。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在中国，平均每公顷土地施用化肥超过500公斤，中国平均化肥施用量是巴西平均值的3倍还多，是美国的5倍。即使在巴西和美国，化肥的过度使用也是一个日益严重的问题。生产和使用大量化肥，造成温室气体排放是显而易见的。农业温室气体排放比例之所以如此之高，主要是因为现代农业中的农业机械、塑料制品、农用薄膜、氮肥等物质投入都依赖化石能源；在农业生产过程中，生产和运输等还要消耗燃油或电力等。生产与使用这些化学物质，释放了大量温室气体。仅氮肥一项，我国每年消耗约3300万吨，制造这些氮肥需要消耗11000万吨标准煤。[4]第五，“白色污染”越演越烈。
现代农业塑料薄膜的使用问题越来越严重，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农用塑料薄膜[5]覆盖面积达2.98亿亩（约1987公顷），位居世界第一。近年来，我国农用塑料薄膜覆盖面积和使用量呈逐渐下降的趋势，2019年塑料农膜覆盖面积约为1762公顷，使用量约为240.8万吨，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6]塑料薄膜的广泛使用产生了大量覆盖物残留，污染了农田环境，造成“白色污染”和作物减产。
[1] 2015年，农业部印发《〈到2020年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推进落实方案》，此后全国化肥施用量逐年下降。2015—2020年，我国农用化肥施用折纯量复合增速为-2.7%，2020年我国农用化肥施用折纯量为5250.65万吨。
[2] 常州外国语学校自2015年搬入新校址，大批学生疑因邻近“毒地”修复工程化学废料扩散污染引发不适。 学校2016年年初停课，但家长控诉仍未获正视。后多达493名学生“出事”，个别罹患淋巴癌、血癌。经检测，学校土壤里的致癌物、有害物最高超标9万倍。
[3] 数据来自由粮农组织和国际水管理研究所2018年在塔吉克斯坦举行的会议（6月19日至22日）期间发起的《更多的人，更多的食物，更糟的水-——农业水污染全球评论》。
[4] 刘存寿：《有机全营养配方施肥技术研究》，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科技成果，2010年。
[5] 农用塑料薄膜主要是棚膜和地膜，另外还包括遮阳网、防虫网、饲草农膜及农用无纺布等。
[6] 2018年，农业农村部在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召开农膜回收行动工作推进会，会议提出，要确保到2020年农田地膜残留量明显下降，当季地膜回收处理利用率达到80%以上，全国地膜覆盖面积基本实现零增长，地膜污染严重地区率先实现负增长。
（本文节选自蒋高明著《食物革命：食物真相与安全》，东方出版社，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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